柴崎勝則推開門,星野涼猶豫了一下,才跟在對方的身后走了進去。
辦公桌前坐著一個短發的女人,她看起來不到五十歲,穿著淺色的薄衫,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神情溫和。在看到他們進來時,女人彎著眸子站起身“這么早就來了,快坐吧,我給你們倒水。”
“欸,由美院長,我來”柴崎勝則剛開口,有人比他更快地上前。星野涼一聲不吭地拿過她手里的熱水壺,小心避過了她的手,防止她燙到。
埴野由美笑道“謝謝小涼。”
星野涼動作一頓,悶聲說了句“不用”。
三人坐下后,柴崎勝則跟埴野由美聊起了近況,星野涼坐在一邊,也不說話,就默默地聽著。柴崎勝則突然咳了兩聲“不好意思,我出去抽根煙。小涼,你跟院長聊一會啊”
說著,他迅速地溜了出去,只留一臉錯愕的星野涼和滿臉笑意的埴野由美。
星野涼欲言又止。
埴野由美并不在意他的別扭,只是溫聲問道“最近開學了吧學校那邊怎么樣”
“還好。”
“是嗎那就好。柴崎之前跟我說,你這兩天去店里的時間比較晚,沒出什么事吧”
“沒事。”
埴野由美沒再問什么,似乎只要知道他的近況就足夠了。她體貼地轉移了話題,說起院里一些孩子的事,但星野涼卻更加坐立難安了。
終于,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您不問我去干什么了嗎”
“如果你不想告訴我的話,我不會追問的。”埴野由美溫和地看著他,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包容。
可是明明之前他才跟她大吵了一架。
埴野由美是個溫和的性子,很少在孩子們面前發火。從小到大,他們倆只吵過兩次架。一次是因為他執意放棄排球,另外一次就是他放棄了去縣外重點高中學習的機會。
如果說前者還只是指責了幾句,后者就真的是大動肝火。
星野涼始終都沒辦法忘記那個時候的場景。他高高興興地拿著白鳥澤的保送通知給她看,她卻沉著臉,看著桌上被他扔掉的重點高中錄取通知書,質問他為什么。
星野涼知道重點高中好,但獎學金并不高,又是在縣外,這意味著他不僅要支付學費,連日常生活的費用也需要埴野由美來資助。他不愿意,所以才選擇了免學費入學和獎學金豐厚的白鳥澤。
他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心里一直憋著一股氣,怎么也不肯低頭。
于是兩人爆發了爭吵,不歡而散,而且自那之后都沒有交流。
星野涼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錯,只是愧疚于當時說話太難聽。但埴野由美此刻表現成這樣,他又覺得心里不舒服。
“小涼,之前的事是我太著急了。我不該質疑你的選擇,因為你肯定也是考慮了很久才決定的。我只是”女人頓了下,“我只是覺得,這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明明你跟其他人一樣優秀,卻要因為”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星野涼一下子慌了神“您、您別哭”他連忙從身上抽出手帕,遞給對方。
埴野由美低頭緩了緩,無奈地搖頭“明明是我一直教導你們不要跟其他人比較,但自己卻沒能做到,真是讓你看笑話了。”
星野涼悶聲反駁“沒有。”
埴野由美笑了笑。她剛接手福利院時,星野涼才6歲,但儼然是周圍一些孩子的哥哥了。他從小就早熟,既優秀又懂事,從來不愿給她添麻煩,反而還幫了她不少忙。
“小涼,我為我之前說過的話向你道歉,你愿意原諒我嗎”女人懇切地說。
星野涼沉默了一下“我也有錯的地方,對不起,由美阿姨。”
埴野由美輕輕搖了搖頭“你一直是一個堅定的人,無論你在什么地方,你都能朝著自己選擇的未來不斷前進。我是最應該相信你的人,可我卻沒有做到。”
星野涼對她說的話不可置否。他并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值得稱贊的地方,他只是單純地想活著,然后在這個基礎上多補償那些幫過自己的人罷了。
“您別想這么多。”說白了,這件事本來就是兩個人一時腦熱,也不能完全說誰錯。星野涼不愿她再多想,寬慰她道,“我在白鳥澤挺好的,還進了社團。”
埴野由美果然被轉移了注意“是嗎是什么社團”
“呃、”星野涼一哽,吞吞吐吐地說,“排球”
“真的嗎”女人眼睛一亮,很快滔滔不絕起來,“聽說白鳥澤的排球隊很厲害,訓練會不會很嚴厲還能在便利店工作嗎要不要我幫你跟柴崎說說”
星野涼耐心地回答“是很厲害,訓練還好。還能工作,就是有點趕。如果我有什么問題,會跟柴崎先生商量的,您不用擔心。”
這一番話下來,氣氛頓時緩和了。兩人對視了幾秒,同時開口。
“歡迎回家,小涼。”
“抱歉,這段時間都沒回來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