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爭這嘴可能開過光,他話音剛落下,穿著深藍警服的林載川就從門外走了進來,整個辦公室頓時變的鴉雀無聲,刑警們都暗戳戳把脊梁骨挺直了,“林隊”
林載川嗯了聲,目光掃過警隊眾人,落在新來的信宿身上。
他第一眼有點沒認出來這人換了一身裝扮,昨天那種衣冠禽獸的氣質蕩然無存,看起來甚至像單純到容易被誘拐的大學生,好似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直到信宿支著下巴對他笑了一下,眼眸里笑意晃蕩,林載川才有了那種微妙的熟悉感,工作時間他沒有多說什么,一手支著桌子淡淡問“有下面移交過來的新案子嗎”
市局刑偵支隊只管市里發生的大案、要案,專攻那些社會影響嚴重的、事態緊急的刑事犯罪,那些偷雞摸狗的小案子,一般報不到市局的系統里,這就導致刑偵隊要么閑的無所事事,要么忙起來不分晝夜、三天不合眼。
然而現任刑偵隊長是個工作狂,沒事的時候也閑不住,但凡市局能接手的案子他都會受理。
章斐聽到他這么問,馬上打開電腦進入系統,滾了滾鼠標,道“沒有,咱們浮岫市民風淳樸,沒有那么多變態殺人狂但是市北分區前段時間有個校園暴力的案子,我覺得我們可以關注一下。”
林載川道“校園暴力”
章斐語速飛快地解釋,“說是校園暴力,但是案發地點在一家ktv,三個高中生跟另一個同班同學起了爭執,發生了肢體沖突,然后那個同學滾下樓梯,人當場就沒了。”
林載川聞言微微蹙起眉,神情冷凝起來,又聽章斐道“分局接到報案,調查起因經過以后,建議讓他們私了。”
旁邊副隊長鄭治國沉聲問“故意殺人是重罪,嫌疑人都已經成年,應該報檢察院走法律程序,市北分局為什么會讓他們私了”
“難辦的點就在這了因為尸檢結果顯示,受害人雖然生前有被多人暴力毆打的痕跡,但是從樓梯滾下來的時候,頭部也有撞擊傷,經過法醫鑒定這才是致命傷。而幾個嫌疑人異口同聲表示對受害人的死毫不知情,打完人后他們就走了,根本不知道受害人摔下了樓梯,所以目前警方也無法還原案發經過。”章斐從電腦屏幕后面抬起頭,有點意味深長的道,“案發地點在衛生間附近,沒有監控攝像頭,受害人是怎么從樓梯滾下來的、人到底是什么時候死的,那就說不清了。”
如果受害人是在事后離開時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撞到頭自己摔死了,那此前他身上的輕微毆打傷就不值一提了。
現場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證人,這起案件就很難定性。而按照“存疑時有利被告”的原則,假如警方沒有明確證據能夠證明是他殺,那么受害人就會被推定為“意外身亡”。
聽到這里,刑警們頓時全都明白了其中關竅。
章斐身體前傾,輕聲道“現在幾個嫌疑人的家長商量著拿出了一百萬,要跟受害人的家屬私下解決,意思是讓警方把這個案子往意外事故頭上推,不要牽扯到刑事案件上。”
事實上,有些時候“故意殺人”和“意外事件”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只要輿論沒鬧大,就按“民事糾紛”的方向調查,拿錢堵上受害者家屬的嘴,雙方都同意息事寧人,小地方的派出所往往也不會追究。
尤其再遇到一些喜歡和稀泥的警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受害者家屬不追究,警方也不愿意給自己找麻煩,還能降低本地的“刑事立案率”,一舉兩得。
章斐說“我是覺得,這件案子市局要是不插手的話,最后基本上就是民事賠償處理了。”
這種社會影響性不大、犯罪嫌疑人身份明確的案子,且受害人未超過三個,按理說是不應該由市局接手的,但如果就這么視而不見,說不定會讓三個年紀輕輕的小混蛋逍遙法外。
受害人到底是怎么滾下樓的是被毆打后起身不小心自己踩空,還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林載川微一沉吟,道“把案件相關資料傳到系統里。”
章斐馬上比了個“ok”的手勢。
現在的公安系統已經發展成了比較完整的信息網絡,上級公安可以直接從下級的資料庫中,快速提取出某個案件的全部資料信息。
沒過多久,這起案件的相關證據、筆錄、審訊視頻,就傳到了刑偵支隊所有人的辦公電腦上。
林載川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平靜目光透過眼睫,落在面前的電腦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