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審訊室里泡了整整一個上午,中午下班,林載川開車駛出市局的時候,在馬路對面看到一個女人,穿著像鄉下進城的婦女,脖子上圍著一條上個世紀流行的大黃圍脖,拎著一兜子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的塑料袋,不停徘徊在市局門口。
林載川一眼看她有些眼熟,把車停在路邊,走到女人身邊問,微微詫異道“阿姨,您怎么來了。”
“林隊長。”
來人是劉靜的母親,張秀妘。
張秀妘用那一口怪異的普通話,結結巴巴說“我、我來給你們送一點東西,都是在家里種的,比外面那些蔬菜吃著健康。”
“你們這么長時間一直為我女兒的案子四處奔波,我一個農村婦人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送一些吃的過來。”
說完把手里的袋子拎到了林載川的腳邊。
林載川溫和凝視她,輕聲道“阿姨,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收下吧。”張秀妘堅持道,“你要是不收,我就放在市局門口,就走了,被別人偷去。”
林載川掃了眼袋子里的東西,都是些家里種的瓜果蔬菜,他拿出手機溫和道,“那這樣阿姨,我按照市場價向您買下來可以嗎”
“我現在不缺錢了。”張秀妘說,“那位信宿警官,給我錢,還一直幫我找人看病,我也想來謝謝他。”
林載川面露錯愕“什么”
信宿嗎
張秀妘看他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就跟他說“那天從市局回來以后,那位警官就讓人來帶我去醫院做了檢查,還說費用不用我操心。”
“但是,我、我其實一個人活著也沒有意思,還請您告訴他,不要白浪費錢了。”
聽到張秀妘這一番話,林載川幾乎是震驚的
他記得信宿當時編謊話騙了張秀妘,還跟他冷漠至極地說“在她臨終前說一個善意的謊言。”
好像斷定張秀妘沒有多長時間可以活了。
信宿明明是連年齡都喜歡在他面前炫耀的人。
卻悄無聲息地幫助與他毫無關系的女人,如果張秀妘不說,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在強行延續著一條行將枯萎的生命。
信宿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對同類甚至非同類,都懷抱著極度的警惕與敵意,從來不惜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每一個會在他面前喘氣的物種。
他冷漠、傲慢、極端、缺乏同情心。
但那顆堅硬冰冷的石頭心里,又好像藏著一點不為人知的、巖漿般滾燙沸騰的內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