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是他換來的。”
一個字一個字有如淬了毒的釘子,接連釘進林載川的腦海中。
這么多年來,林載川無數次設想過宋庭蘭的死因。
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被慢慢折磨至死,最終死于溺亡或者窒息,或者那些人在用盡殘酷手段后,肯愿意給他一個痛快。
又或者死在某一場嚴刑拷打的中途。
他從來沒有想過宋庭蘭會以那樣的方式死去。
就在跟他一墻之隔的地方,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林載川閉上眼,身體某處傳來難以形容的劇痛,讓他微微彎下腰去,有一瞬間他甚至無法控制他的意識、言行。
但這畢竟是審訊室,任何情緒都不能表露在犯罪嫌疑人面前、不能有任何破綻。
許久,林載川的嘴唇終于動了動,極為緩慢的開口,他輕聲問“宋庭蘭的遺體在哪里。”
林載川清楚,審訊室內外、乃至監控室里的刑警們都非常清楚,宋庭蘭在沙蝎內部暴露身份、受制于人,那些人不僅要讓他不得善終,死后也會踐踏他的尸骨。
現在完整的遺體都很可能不復存在。
是不會有什么好歸處的。
但林載川還是問了。
聽到這句話,楚昌黎直接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更加肆意,“那你就要問問宣爺養的那兩條狼狗了。”
“我操他媽的”
審訊室外,沙平哲神情暴怒,狠狠一拳砸到了墻上,胳膊上雪白的繃帶滲出了血色。
“老沙”
鄭治國攔住他,低喝道,“冷靜一點”
審訊室里坐著的是整個市局最擅長控制情緒的兩個人,外面刑警的反應就沒有這么平靜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像沙平哲這樣暴脾氣的就差踹開門直接給楚昌黎一槍
盡管他們都已經憤怒到恨不能一槍崩了這個人性泯滅、無惡不作的混蛋,但穿著這一身警服,他們最終能做的也只有查明案件真相,維護程序正義,把所有罪有應得的惡人送到審判席上、送到槍決臺前。
而林載川沒有任何反應。
如果忽略他僵直緊繃的脊背、手臂上不正常突起的青筋,林載川的表面上甚至是看不出任何痛苦的,那俊美的容貌好似凍結了一層刀槍不入的堅定,再惡毒的語言都無法動搖。
監控室的畫面映出林載川蒼白冰冷的臉龐,魏平良的聲音在他的耳機里響了起來“載川,就到這里吧。”
林載川低下頭按了下耳機,“我明白了,魏局。”
他起身淡淡道“審訊結束,讓他在筆錄上簽字,押回拘留所。”
楚昌黎臉上得意的神情一僵,像是沒有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又揚聲重復了一遍,“你沒聽見嗎,我說宋庭蘭”
“閉上嘴”
他身后的刑警猛地把楚昌黎提了起來,又狠狠按了回去,“審訊結束保持安靜
”
林載川喉結輕微滾動一下,
走出審訊室。
離開楚昌黎視野的那一瞬間,
他好像猝然被什么妖怪吸干了血色,唇色是冷灰一樣的慘白,垂落在腿邊的手指不受控制似的發著抖。
十多個警察守在審訊室的門口,一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扶他。
他們都知道,林載川這些年一直都在尋找“斑鳩”的下落,抱著一絲極為渺茫的希望,妄想他還活著,或者只要能夠找回他的遺體
林載川沒有看向任何人,一個人沿著墻邊向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