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知道那個答案是“不能”,他完完全全是在賭命,稍有不慎就全都玩完,這次能從周風物眼皮底下安然無恙地脫身,也多虧林載川在外面計算周全,否則信宿和張同濟之間一定有一個會死在那間毒氣室里。
無論死去的人是誰,都是難以承受的代價。
信宿不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會把我帶出來的。”
林載川沒有說話。
信宿咬了下嘴唇,更加用力地抱緊了他,低低地說“我知道錯了,以后一定聽話,你把我關在家里,我保證再也不會偷偷跑出去,用鏈子鎖住也沒有關系,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許久,林載川終于開口,嗓音極為低啞“我不敢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我知道耽誤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你來說都是未知的危險,可我也不敢倉促做出決定,在周風物那樣的敵人面前,只要有一絲紕漏都是致命性的打擊。”
信宿生死不明的兩個小時時間里,他終于在巖漿灼燒的滾燙煎熬中制定了這一次的詳細任務行動,然后一刻沒有停息的帶著人趕到碼頭倉庫。
他只怕他來晚一步、怕他走錯一步,就再也見不到信宿了。
沒有人能知道在與信宿徹底失去聯系的那幾個小時里,林載川都經歷了什么,那是在精神已經瀕臨決堤的情況下,預設信宿還活著,不出一絲差錯地制定完成所有計劃、甚至還有一套行動的備選方案,然后在最快的時間里把信宿和張同濟救出來。
信宿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讓你擔心了。可是我沒有別的選擇,載川,如果我沒有提前一個人趕來,這一定是一個無解的死局,在我跟我父親之間,你要做出怎樣的選擇”
林載川的喉結輕微滾動。
理智上他當然清楚信宿的做法是正確的,他獨自前去刺探消息,然后由薛平把消息送到市局,以此做出最精確的反應在完全不考慮信宿的死活的情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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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信宿是有驚無險地賭贏了。
林載川極為緩慢地吐出一口氣,那僵硬緊繃的身體逐漸松弛下來,信宿這樣貼在他的身上,感覺林載川竟然在輕微的發抖。
那大概是一種無法排解的、堆積到了一定程度的“后怕”。
信宿貼在他的耳邊說“對不起。”
他又說“我愛你。”
他幾乎是呢喃著說“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以后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好不好”
林載川轉過身看他,信宿的臉色還是很差,透明的鳶尾花一樣蒼白,眼里微微帶著一點難過的濕意。
看到林載川終于肯面對他,信宿雙手抱住他,緊緊靠在他的懷里。
他有些可憐地說“你不理我,我會死掉的。”
信宿這句話并不是示弱或者說是威脅,是一句事實,他像失去了唯一的宜居土壤,生命力在迅速流逝的、枯萎的花朵。
林載川終于抬起手,手心攏在他的后頸處,另一只手把他抱在懷里。
他的聲音極為沙啞道“不要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這句話林載川對他說了很多很多遍。
對于林載川來說,他對信宿已經沒有底線,無論他要做什么事都可以,只是
只是不要在他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不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不要讓我無法保護你、不要讓我不能確定你的安危。
信宿被他抱著,很快感覺到肩頭傳來一股微涼的濕意,甚至打濕了他的長發,濕潤逶迤地纏繞在肩頸的皮膚上。
那像滾燙的巖漿驚落在他的心上,信宿有一瞬間甚至是大腦空白的,一句安慰的話都無法說出口,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緊他,一次又一次重復,不會離開。
嗚
海上輪船發出一聲渾厚的鳴笛聲,岸邊的鷗鳥驟然驚起,撲簌簌振翅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