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做完開顱手術后的第三天。
信宿已經食欲不振整整三個小時了。
食欲不振
三個小時
如此嚴重的情況,這在信宿身上簡直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起因還要從兩個小時前說起
自從信宿清醒了以后,麻醉的作用過去,他的腦袋就一直很疼,時不時就好像針扎了一下似的,上面包著層層疊疊的紗布,沉甸甸的,好像墜著什么東西似的,他不敢上手去摸,所以也沒反應過來他現在的形象是什么樣子,根本沒往那邊去想。
在床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地躺了兩天,林載川也一直沒給他照鏡子的機會,信宿到第三天都沒見過他現在的模樣,其他警察來看他也都心照不宣地從不提起,于是他還覺得自己是那傾國傾城的小妖孽狐貍精
直到章斐溜溜達達從市局過來,提溜著一個小水果籃子來病房看他。
這兩天很多人都來看過他,走了一批又一批,大都是市局的同事。
拋去那些“必要社交”,信宿其實不是一個擅長跟人交際的人,任何人出于純然好意的親近與接觸,都會讓他感到無所適從,他不喜歡跟其他人建立某種感情上的“往來”,即便那些人是他朝夕相處過的同事。
信宿后天冷情,所有類型的情感都匯聚到了林載川一個人身上,去花費時間和精力維持那些社交關系,會讓他覺得疲憊,他也厭煩。
可那些同事也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他,來看望他的病情、祝愿他早日康復出院,信宿也不能不理他們,只能無差別地擺出社交標準微笑,在床上當啞巴植物人,讓林載川代他跟同事們寒暄。
章斐把精致果籃放在桌子上,問“林隊,信宿恢復的怎么樣”
林載川輕聲道“醫生說比預想中要好很多。”
以信宿以前的身體素質,能安全從手術室出來就很不容易了,睡了很長的一覺,信宿從前有意無意就會流露出來的陰郁感都消退了許多,看起來更像是
更像是金屋里藏的“嬌”了。
只是他看起來還是非常消瘦,做了這么大的一場手術,一時半會養不回來,只能出院以后帶回去慢慢養。
章斐問道“現在能正常吃東西了嗎”
“可以,不過目前還是以流質食物為主,等過幾天就可以恢復正常飲食。”
信宿身上穿著一套雪白的病號服,看起來還是病病弱弱的,章斐身上的母愛光環閃閃發亮,忍不住畫大餅道“可憐的等你出院,姐請你去吃海鮮大餐,多少都管飽。”
信宿咽咽唾沫,餓了太久聽到海鮮兩個字都咽口水,他小聲說“謝謝章斐姐姐。”
章斐一向喜歡他,在知道信宿那些平生過往以后就憐惜他了,又敬佩又心疼,這時語重心長道,“你跟林隊走到現在,這也算是苦盡甘來,至少結局是很好的,以后千萬不要再受傷了,在一起都平平安安的。”
信宿應了一聲。
以后確實都是很好的日子。
閉著眼睛都能走很遠很遠。
章斐話癆,
在病房里喋喋不休了一個多小時,
臨走前,她看著信宿欲言又止了半天,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看著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原來那滿頭秀發經此一劫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長出來了。”
信宿臉上八風不動的微笑頓時就僵了一下。
頭發
哦,頭發。
他的頭發沒了。
怪不得他這兩天隱隱約約總是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睡覺的時候天靈蓋涼嗖嗖的
開顱手術的術前準備工作之一,就是把整片頭發都剃掉,一是方便手術操作,二是防止發絲在手術過程中進入頭部,造成嚴重的醫療事故。
信宿原本那一頭茂密烏黑的及肩長發現在連半根都沒有了。
紗布下面的腦袋就是
一個蛋,漂亮蛋。
信宿的表情由得體微笑漸漸變成生無可戀,整個人都肉眼可見枯萎了下去,林載川抬起頭看了章斐一眼。
章斐登時渾身冷汗直冒,“哈哈”了一聲,說話燙嘴似的禿嚕道“沒事,就算你禿了,也是人群中最好看的那個禿子,絲毫不會影響你的絕美容貌你沒事就太好了,市局里還有不少活要做,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拜拜”
章斐不小心捅了個大簍子,一路火花帶閃電地逃離案發現場,生怕被逮住做成章魚丸子。
病房里安靜了半分鐘。
林載川跟信宿對視了半分鐘。
信宿面不改色,冷靜地把被子拉過了頭頂,整個人都蓋在被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