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當征戰沙場浴血沖鋒的將軍,而非相夫教子一生被困后宅的嬌女。
云棉站在車轅上,俯身伸手將二哥拉上馬車,而后回身看向那座巍峨的皇城城墻。
云昭和云臨,云穎和云裳,還有舅舅舅母,秋瑾嬤嬤,百安國將軍全都住在這座皇城里,被城墻困著,也被城墻保護著。
“小棉花早點當上大將軍”城墻上傳來少女脆嫩的呼喚。
云棉彎起眼眸,也揚手朝城墻上的幾人揮手,大聲回應“好”
回身,弓腰,掀簾。
車夫揚鞭,重重拍打在驅車的馬上,下一秒車輪轉動,漫漫前行。
“小棉花,一定要活著回來啊”剛才蹦跶著讓云棉當大將軍的云裳輕聲說著,看向那隊漸行漸遠的車馬,眼中滿是向往和最誠摯的祝愿。
出皇城,四周人聲漸歇。
云棉掀開簾子看了眼,這條官道上除了自己這隊車馬,已經少有行人了。
她這才重新坐回軟榻上,伸手抽走二哥手里的治國經要,在他看過來時振振有詞“坐車不能看書,會傷眼睛的”
云辰任由她搶過書,聞言笑著問“若不看書,又該做什么”
“看沿途的風景,看天高云闊,看百姓生民。”云棉將所有車簾都掀開,明亮的光線透進來,照亮了她燦然的雙眼。
“我師父教導我習武時便總同我和白烈說,打仗不能紙上談兵,要親手殺過敵,騎馬闖過陣,要嗅到過最新鮮溫熱的血,看到過無家可歸掙扎求活的邊民切切實實聽過,看過,嗅過,甚至嘗過人血的
時候,才是一名合格的兵。”
“二哥你看。”她伸手指向馬車外的農田,揚聲道“我當兵如此,你未來或許也該如此”
“不要和舅舅一樣高座廟堂,而是多出來走一走看一看,體會太傅講書時所說的民生多艱,詢問農人蛋幾錢菜何價,看長街打馬的士族,見饑荒逃難的流民”
在宮中從未表現過自己疏朗之志的小姑娘,身著緋色的騎裝,逆著光,對未來的天子說“二哥,我逃出來了,你也不要讓自己被永遠困住。”
少年人總不能思量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她身后有人托著護著,所以她有了能夠丈量腳下的路會有多長的機會和自由。
而自己的二哥,他生來就該是君子而非庶人,他能忍受身體缺陷所帶來的遺憾,也能擔起一個國家萬千國民的期望和重擔。
至少,云棉是這么想的,她的皇帝舅舅,大哥四哥二哥的所有親人,都是這么想的。
云辰怔然地望著妹妹明媚的笑,窗外帶著些許熱浪的風緩緩撫過臉頰,倏而,他也揚唇跟著笑了起來。
不要被永遠的困住嗎
當整個天下都成為他手中的天下時,當天下之民都成為他之民時,便只有這個世界能夠困住他了。
“走罷,二哥送你去邊境,你陪二哥看這一路的荒野民生。”
系統蹲在車轅上,聽著車內兩個半大孩子疏狂又肆意的對話,忍不住想這個小世界當初是有多眼瞎。
帝王之姿,誰說帝王就必須要心狠手辣,要工于心計,還要不折手段呢
帝王可以是潑皮無賴,可以是赤腳農夫,也可以是士農工商任何一人,卻唯獨不能缺了一點。
恰好就是云逸缺了的那點良善。
不是對自己對身邊人的良善,不是別人隨意賣慘就心生憐憫的良善,而是對天下百姓的良善,對自己御下民夫多艱的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