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進行吞咽。
長久沒有處理過食物的食道仿佛永遠也填不飽的深淵,這一口下去非但沒有讓她覺得吃到了東西,反而還引發了腹部更大的饑餓聲,那種酸絞持續的反胃疼痛讓她一度想將剛才那口粥盡數吐出去。
但剛剛投喂成功的小孩顯然不給她任何嘔吐的機會。
只要自己一張嘴,一勺粥就會被小姑娘眼疾手快地塞進來。
一開始云錦星是被迫地吞咽,但到了后面幾口,她已經自主張口下咽了。
長久的饑餓感輕易就能摧毀她建立起來的求死欲。
也可能不是因為這碗粥,而是別的什么,例如現在放下碗還賴在身邊不肯離開的小孩。
小家伙的話太多太密了。
云錦星長久沒有接觸過外界,連說話的動能都退化了不少,好多字明明知道,卻已經不太會張嘴發音了。
但云棉不一樣。
她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和媽媽說。
“媽媽,你的臉怎么這個樣子了呀是被壞蛋們弄傷的嗎痛不痛棉棉幫你吹吹好不好吹一吹就會好一點喔”
“媽媽,我好想好想你呀,有太陽那么熱的想,你想我嗎是不是也好想好想”
“媽媽,等晚上我再偷一點飯來喂你吃喔,我悄悄的偷,誰也不會發現的”
“媽媽,我偷壞蛋們的東西,應該不是不聽話的壞小孩吧他們欺負媽媽,我好生氣,可是我打不過他們,我今天還挨打了,那個老婆婆好兇啊,一下打得我好痛好痛,我還掉眼淚了”
“媽媽,我討厭這里。”
小朋友不知是認真還是賭氣的小聲嘟囔著,最后又悶悶的把自己腦袋偏過來輕輕挨在媽媽肩膀上。
云錦星想躲,沒躲開,身邊小小的一團真像云一樣軟綿綿的,她要是躲開了,小孩估計要摔在地上,這地上除了稻草,全是沒清理的牛糞。
母女兩個在黑暗中不知道安靜相處了多久,云棉才聽到媽媽嘶啞干澀的聲音。
“你是誰”
她心中是有所猜測的,但是她不確定,不敢確定,那種猜測就像是被埋在石縫里的種子,原本該在風吹日曬中慢慢死亡,就在她準備放棄的時候,卻又突然看到種子冒出了一抹綠芽。
云棉的記憶里是有媽媽影子存在的。
她被那家人打的時候,他們就會罵“你那個瘋子媽”、“你媽那個賤種”、“你個狗雜種,跟你媽一樣不讓人省心”
記憶里永遠在挨打的小朋友是沒有資格甚至絕對不能開口問這家人關于自己媽媽的
任何事情的。
她就像一個不知為何扎根在這個家里的浮萍,
,
也不知道自己要往什么地方去,關于媽媽沒有絲毫記憶,卻又總是試圖從無數難聽的謾罵中拼湊出媽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