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時眼眶里滿是淚水,沉聲對慌張不安的女兒說“去了他們家要乖乖聽話,不要吵鬧,不要耍小脾氣,不然媽媽就不要你回來了,知道嗎”
黎家夫妻有點不喜歡她這些話,但他們抱著被推過來的吳昭昭,感受著小孩子在懷里逐漸用力的掙扎,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于是一人將吳昭昭抱上車,另一人卻抬眼看向始終安靜站在一旁,全程都一言不發的吳音身上。
“音音”女人溫柔的聲音里同樣藏著不舍,當分別真正來臨時,她的注意力從親生女兒身上移開,腦海里走馬燈似的劃過養女從小到大一幕幕鮮活的片段,她也終于在一群人面前紅了眼眶。
吳音看著女人濕潤的眼眶,聽著她話語里欲言又止的告別,輕輕捏緊了手指,仰臉朝對方揚起一個毫無芥蒂的笑“謝謝您和爸爸養我這么大,我會在新家里好好生活,希望爸爸媽媽以后多保重身體,不要忙起來就忘記了陪昭昭吃飯。”
她說完,忍著一瞬間的鼻酸,垂眼自顧自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似乎告訴對方,告別就到此為止,沒有過多的煽情,沒有誰對不起誰,她不怨恨對方將自己送回來,她甚至感激對方,哪怕自己的表現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小孩子。
“”女人似乎沒有想到她的回應會如此冷淡,怔愣了片刻后,有些失落又似乎釋然輕松地收回目光,對著吳晚和云錦煙禮貌地點點頭后,轉身上了車門。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離去,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次的離開和留下,是兩個孩子錯位的人生被更正。
唯獨吳昭昭不知道。
即使在門外偷聽了大人們的講話,她也很難理解為什么自己的媽媽突然就不是自己的媽媽,反而兩個陌生人變成了爸爸媽媽。
她也不明白媽媽為什么要撒謊,撒一個讓小朋友心懷期待卻注定會在一次次哭泣和失望中慢慢放下和遺忘的謊言。
吳晚站在街角目送著那輛車逐漸消失在來往的車流之中。
始終強忍的淚水也在看不到車子的那一瞬間奪眶而出。
親自將自己養大的孩子送給別人是種什么感覺
就好像心臟被人用手術刀一片片割下,就好像五臟六腑都被人用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又殘忍地撕扯拉拽,痛到她難以呼吸,不給她任何喘息的空間,身體的每一寸神經都被蹂躪撕咬,幾欲昏厥,卻又始終清醒的感知著每一分疼痛。
車子明明已經駛離很遠了,但吳晚似乎總能在人潮間聽到女兒聲嘶力竭的哭聲。
吳晚捂著心臟在輪椅上弓起脊背大口呼吸著,眼淚無聲的大顆大顆砸落在膝蓋上,站在旁邊的人只能隱約聽到她哽咽抽痛的呼吸聲。
云棉無措地仰頭看向媽媽,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難過到好像特別糟糕的吳阿姨。
吳音站在另一邊,眼底那一點點微不可查的期頤在吳晚的眼淚中逐漸黯淡下去,她自嘲地笑笑,知道自己想要
在這種時候得到對方關切的眼神就是在異想天開。
雖然一次次告訴自己不要和一無所知的小孩子計較,但重來一世,重新經歷本以為早就放下的一切,還是會忍不住嫉妒和委屈
兩輩子,早了快兩年,憑什么每一次都是吳昭昭得到最多的愛和不舍呢
自己明明也是他們的孩子,為什么吳昭昭什么都能擁有,自己卻連一聲問候和一個目光都需要奢求
就因為自己是享受了六年的那一個“幸運兒”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