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句話在喉嚨里滾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后她在死寂的沉默里將那些“只是”一個字一個字咽下去,喉嚨生疼,像是吞下了一枚又一枚鋒利的刀片,刀刃肆意的將喉嚨和心臟都割得血肉模糊。
所有的逃避都被云錦煙揭穿,被對方用平靜卻鋒銳的話語一步步逼到絕境,于是不得不認清自己的心,也清楚看到用謊言欺騙掩蓋自己真心時的狼狽不堪。
在沉默間,云錦煙再次重新問出一開始的問題“所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嗎”
“總不能還天天躲藏在屋子里不出門,連菜都讓那么小的孩子給你帶回去,每天靠著樓下的租金度日,以前昭昭那么小的年紀就要照顧你,現在你總不能再要求阿音也這樣照顧你吧”
云錦煙平淡的聲音里沒有絲毫嘲諷,卻讓吳晚心臟一緊“你可沒有給予阿音什么值得她付出的東西,卻要讓她也像昭昭一樣照顧你”
吳晚“”
她現在終于記起自己曾經雙腿還完好的時候,也是畏懼和云錦煙聊天的。
對方看問題總是一針見血,她們曾經雖然是朋友,但吳晚和對方相處時總有幾分忌憚畏懼,但沒想到一朝家破人亡后,也只有云錦煙還愿意天天照顧接濟她
她掩飾般地夾了一筷子糖拌黃瓜,被削去皮拍成不規則塊狀的黃瓜上撒了一層細薄晶瑩的糖粒,翠綠上點綴著霜白本就極其好看,當細細的糖粒在黃瓜表面一點點融化后,瓷白的碟子底層就鋪了一層青綠漂亮的糖水,其間點綴著些許黃瓜籽,就是餐桌上最爽口也最家常的涼拌小菜了。
吳晚愛吃糖拌黃瓜,是因為糖拌番茄還是有點酸,黃瓜卻是清甜爽口的。
只是她沒想到云錦煙竟然記得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對比起來,對方說的那些話,似乎并不太符合她這么細致妥帖的性格。
顯得太過咄咄逼人了些,可吳晚從始至終連句完整的回答都給不出來。
甚至在對方的詢問下,她用來掩飾情緒的夾菜的動作,都因為手抖被出賣了個徹底。
“我這個樣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
她頹然認輸,放下筷子后近乎惱怒地抬手,緊跟著用力錘了下自己毫無反應的膝蓋。
云錦煙冷眼看著她自殘的行為,等她狼狽地俯在桌子上終于失聲哭出來時,才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沒有人要求為人父母一定要給孩子絕對優渥的生活,但至少在孩子才五六歲的時候,父母不要成為孩子的負擔,讓她將來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吧
云錦煙其實很早就想和吳晚聊聊了,每次看到昭昭一個小孩背著書包上下學的同時,還要自己捏著錢去菜市場和那些菜販子講價買菜時,還有昭昭每次看向棉棉和自己時羨慕的目光,云錦煙就覺得吳晚實在太懦弱了。
懦弱的不愿意面對丈夫的離世,不愿意面對自己失去的雙腿,就像一只蝸牛一樣把自己縮在自認為堅固的殼里,實際上那殼薄得可憐,外界只需要輕輕一點施壓,就能把她連帶著她的殼一起碾壓成渣。
就如同這一次交換兩個孩子的事。
云錦煙理解吳晚對昭昭的不舍,但她不能理解吳晚對吳音的忽視。
特別是在黎家人對吳昭昭重視,卻同樣忽視吳音的情況下。
如果身處吳音那種情況的是棉棉,云錦煙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讓女兒露出那種失望甚至冷漠的目光。
這場對話結束的很快,云錦煙沒有給吳晚解答類似于“我這個樣子,又能做些什么呢”
等相關的問題,這是吳晚自己要去想去闖的,云錦煙自認為自己那些提醒質問她的話已經是無愧于心了。
至于更多的吳晚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立不起來的話,別人就算用槍指著她的頭逼她,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總不能接濟照顧她這么久,往后再替她養個孩子吧
云錦煙甚至沒有讓對方賠償自己飯店今天一整天的營業額和食材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