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等到吃飯的時候,直播間里眾人的困惑就紛紛變成了咕嚕嚕的饑餓感。
沒辦法,實在是鏡頭里的小朋友吃飯的模樣看起來太香太好吃了
就連一碟平平無奇的糖拌黃瓜,她都能鼓著腮幫子瞇起眼吃得一本滿足,一邊吃還要一邊用力夸夸爺爺的做飯技術,用最簡單粗暴直白的語言將那碟黃瓜的色香味形容了個遍,夸張又真誠的語氣聽起來就像在吃世間最頂級的美味一樣。
大家的眼淚紛紛從嘴角流淌下來,每次看云棉吃飯,都絕對是對直播間里大家的一次意志精神的絕佳考驗。
太香了太香了,只恨科技不夠發達,他們怎么還沒有制造出能聞到和吃到食物的軟件,必須譴責聯邦極其落后的科技水平
“爺爺,我明天還想吃糖拌黃瓜”云棉把盤子里最后一塊甜滋滋的黃瓜夾到爺爺碗里,然后握著筷子眼眸彎彎地望著他,軟聲哀求道“我還想再吃一百次爺爺做的糖拌黃瓜好不好嘛”
在小朋友極其有限的文化水平里,一百已經是她目前所能數到的數字極限了,也就是她心中最大的那個數字
憑本事把自己的渴望和夸贊表達得淋漓盡致。
云遠哲從接到孫女回家,一家人臉上的笑就沒有停過,此時聽到她可憐巴巴的祈求,老人家將已經空掉的盤子端起來,然后把里面遺留的糖水一滴不落地倒進云棉的小碗里。
“先把甜水喝了,棉棉要是還想吃,爺爺明天就早點去買最新鮮的黃瓜回來給你拌。”
他放下盤子,給孫女做出下一頓的美食承諾。
“好耶”云棉滿足地歡呼一聲,捧起小碗豪氣的把黃瓜甜水一口氣干掉,擦干凈嘴巴后,就搖搖晃晃不安分地靠在媽媽身邊扭來扭去,憑本事打擾媽媽吃飯的進度。
等一家人吃完一頓足夠清甜的晚飯,將桌子清理干凈后,陳芳華拿出手機,戴著老花鏡找出賬單界面。
她一條條念著下午的進賬,旁邊云遠哲趴在桌子上用一只很舊的鋼筆將那些數字一筆筆記在還算干凈的紙殼上。
云棉挨著媽媽坐在一邊,一邊認真聽爺爺奶奶算賬,一邊把自己的小手塞到媽媽手里,非要和媽媽互捏手指玩。
“總共掙了132元。”云遠哲念出這些進賬總和,抬頭和老伴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讀出幾分驚訝。
云木錦在家聽了一下午的進賬,對于這個數字并不驚訝。
但兩位老人不一樣,陳芳華幾乎是反應過來后的一瞬間就笑得臉上皺紋都舒展了許多,轉身把乖乖坐在旁邊的孫女摟到懷里,親了又親,明明很高興,眼里卻不自覺蓄滿渾濁的淚光。
“棉棉好厲害,比爺爺奶奶還有媽媽都厲害。”她話里帶著微顫的哽咽,雙手緊緊抱住孫女,在小家伙茫然地抬手伸手要幫她擦眼淚時,再也克制不住情緒,抱緊棉棉任由眼淚大顆地落下。
整整六年。
他們一家人被那一樁
樁人為的橫禍一再打壓逼至絕路,從桃李滿天下的教授,淪落到每天去翻撿一個個臭烘烘的垃圾桶,原本出眾優秀的女兒,被強迫懷孕,被挖去雙眼,從此只能被困在一間小小的狹窄棚戶里,再也見不到半分光明。
這六年實在是太難也太苦了,兩位老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著牙硬生生一天天一夜夜熬過來的。
如果不是還惦記著失去雙眼沒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女兒,如果不是因為女兒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出生后小小一團連哭聲都小得可憐的棉棉
或許他們早就因為被輿論謠言折斷了文人的脊梁,雙雙橫死在了某個清冷的街頭。
可他們不能死,女兒和孫女都需要人照顧,他們老兩口哪怕吃糠咽菜,也要咬著牙把這個搖搖欲墜滿是苦難的家給撐起來。
他們以為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要撐很久很久,久到某一天突然就散架了,那時候可能也不能安心地閉眼。
甚至在私底下的時候,陳芳華也和丈夫悲痛的商量過,將來如果真的堅持不住了,他們兩個都要離開這個世界了,那就那就把女兒一起帶走,不讓她再留在這個世界遭罪,也不讓她再成為孫女必須背負一生的拖累。
兩人眼睜睜看著對方身上的氣質一天天被苦難磨滅,看著各自臉上慢慢爬滿皺紋,看著彼此臉上日漸密集的老人斑,和他們一日日愈發佝僂的脊背,時常整夜難眠,總是低聲討論著那些讓他們心痛至極又不得不早日考慮的身后事。
他們甚至想過提前聯系好火葬場,等只剩骨灰了,也不用去找什么墓地,就隨便那個罐子裝起來,隨便年幼的棉棉要留要扔都沒有關系,他們不愿意也舍不得再給孫女的人生添任何麻煩。
可誰也沒想到棉棉才五歲,就會自己一個小孩出去擺攤給家里掙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