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鄰居家的阿姨送她和媽媽去的醫院。
一路上,鄰居家阿姨都在絮絮叨叨安慰母女兩人,讓她們一定不要亂了心神,這種節骨眼上,先要穩住自己,然后看老人家傷的怎么樣,等一切安頓了再把爺爺的尸體送去火化。
阿姨還說,大家鄰里鄰居這么幾年,要是他們家實在拿不出醫藥費,鄰居們也愿意給他們湊一湊先支撐著。
云棉抱著媽媽冰涼徹骨的手,乖乖謝過阿姨后,從后視鏡里看到阿姨眼眶中藏著的眼淚,自己也一瞬間鼻酸,卻又慌忙抬手把將要落出來的眼淚擦干凈。
不能哭。
棉棉要冷靜,現在哭了,媽媽會更難過的。
一路都在心里小聲告誡自己不要哭的小朋友,到達醫院看到爺爺已經放進冷庫的尸體時,卻怎么也繃不住眼淚,只能握著爺爺枯瘦僵冷的手,嗚咽著細細地啜泣著。
明明早上爺爺還騎著三輪車,笑著承諾她晚上會早點回來。
明明早上爺爺還圍在灶臺前煮飯熬粥,在蒸騰繚繞的白色霧氣里那么鮮活清晰
“爺爺”云棉吸了吸鼻子,終于用力擦掉眼淚,托著媽媽和爺爺一樣冰冷的手,一點點去摸上爺爺已經浮了一層淺色白霜的臉。
臉上的血液早已被冰凍凝固,蓋在身上的白色單子中間染紅了一大片,云棉不敢伸手揭開它,怕看到自己早上還完完整整的爺爺,此時卻只能用斷裂難看的兩截身體狼狽地躺在這里。
那些模糊的血肉一定比媽媽受傷的眼眶還要可怕難看。
“爺爺你還疼不疼呀”云棉趴在爺爺尸體旁邊,只敢用手輕輕去碰他身體上染血的白色單子。
她的動作很輕很輕,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會加重爺爺身上的痛苦。
可是以往會溫和哄她的老人,現在卻只能滿面白霜滿臉痛苦地躺在這里,一個字也回答不了了。
云木錦用手一寸寸撫過父親僵冷的尸體,最后在他的臉上,用力將那雙不肯閉上不甘閉上的眼睛,一點點合攏。
她什么都沒有說,她甚至不能因為悲傷而流出任何一滴眼淚,她又陪著父親在這間停尸間里坐了一會,然后牽起女兒的手,把蜷縮成一團小聲哽咽的女兒抱起來,牽著她慢慢往外走。
她還不知道母親的手術做的怎么樣了。
“您就是病人家屬吧手術費不低,你們有沒有醫保醫保可以給你們減免一部分,等下拿著繳費單去那邊繳費吧。”
云棉從那位姐姐手里接過手術單,上面的好多好多個零看得她腦袋發暈。
她捏著這份輕飄飄的手術單,低頭有點局促的摸了摸自己兜里的5塊錢,忽然就被巨大的難過侵蝕淹沒了。
她沒有這么多錢
警察叔叔說,撞了爺爺奶奶的人肇事逃匿了,就算找到對方,也需要一點時間,對方能不能拿出錢來還不一定。
事情好像忽然就陷入了僵局。
云棉和媽媽坐在熱鬧又冷清的醫院走廊里,她拼命想把自己往媽媽懷里擠,可媽媽懷里似乎更冷,像是心臟破了個洞,只有幽幽嗚咽的冷風灌入進去。
血液一寸寸凝結,她一點都暖不起來。
“媽媽,我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