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它飛近后,床上的小朋友卻輕輕動了一下。
她伸手抓住它。
在它緊張的等待中,她在這間空蕩的房間里,在并不溫暖的被窩里,輕聲問“可是我要是不恨她,我該怎么辦呢”
她的聲音真的好輕好輕。
沒有任何情緒,沒有質問或不甘,只是像一道輕飄飄渺渺散去的霧,系統好努力好努力也只能捕捉到這句話里那一點點的懵懂茫然。
同樣5歲的靈魂,在另一具5歲的身體里,小小聲地問“我不恨的話,又該怎么愛她呢”
系統看著棉棉空空的雙眼,陡然安靜下來。
它也突然意識到,這個棉棉是沒有人愛的。
是在一個女性被折磨摧殘后滿懷不甘和恨意生下來的,天生就凝聚著“罪孽”的果實。
她的靈魂被困住了,只能在那個村莊的游戲副本里,一次次輪回,一次次重生,再一次次輪回
沒有人愛她,也沒有人要她。
她有自己的名字,別人卻叫她野種雜種。
她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她從出生開始,就被困在一個扭曲畸形充滿罪惡的家庭里。
她明明已經好努力了,卻還是磕磕絆絆也長不大。
沒有人給她愛,所以她也學不來什么叫愛。
或許姐姐愛過她可姐姐和她一樣活得艱難,姐姐沒辦法愛她也愛不了她,姐姐只是另外一個她。
她也希望有媽媽,可她只能聽著別人口中的“瘋子媽”來幻想媽媽的模樣,然后靠著貧瘠的想象,一次次問那個只存在于自己幻想中的人,為什么會丟下自己
她甚至沒有正確的是非觀,她不知道媽媽在哪里,不知道一個被拐賣摧殘的女性有多可憐,不知道摧殘女性的家庭有多罪孽該死,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對媽媽到底是恨還是愛。
因為她沒有媽媽。
系統本來就嘴笨,它看著環抱著身體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的棉棉,努力檢索卻找不到一句可以
在此時用來安慰她的話。
它想要和她說你別哭,你媽媽就在門外,就在門口守著你。
它想說你很愛媽媽的,你是個很善良很活潑的小朋友,你是你媽媽最愛的寶貝。
可是那么多想說的話,它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它被棉棉握在手心里,掙扎了半天,還是沉默著將自己的光屏展現出來,然后給棉棉看自己掃描到的門外的景象。
之前就關門離開的云錦衣,并沒有在客房睡覺。
她就守在門外,一直守著里面的小朋友。
她沒有玩手機打發時間,沒有開會沒有工作,她只是站在那里。
“等到明天早上,她會去給你做早餐,很香的早餐,會有甜滋滋軟乎乎的米糕,會有喝起來甜甜的牛奶粥,她還會帶你出去玩,會摸摸你的頭,會陪你睡覺,會”
系統的絮絮叨叨終止于小朋友的埋頭。
她不看那個光屏了。
她重新把自己埋了起來。
云棉不想聽那些,因為她一樣都沒有得到過,甚至系統說的那些吃的,她連名字都沒有聽過。
媽媽對她而言是個多陌生的詞匯又是一個多陌生的人啊
可醒過來用刀捅過去的時候,她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
可那時候云棉心里在想什么
云棉自己都不知道。
黑夜總是會放大很多很多的情緒,云棉不懂這一點,但她的的確確很討厭黑暗,也討厭滿心嫉妒的自己。
從沒有得到過愛的小朋友,哪怕只是看到別的小孩臉上的一個微笑,她都會控制不住嫉妒的。
哪怕那張微笑的臉同樣屬于自己。
埋著頭,云棉伸出舌頭舔了下自己嘴角的淚水,咸的發苦。
可這樣的淚水她流了好多好多個夜晚,這樣抱著自己的動作她重復了好多好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