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暮站著不動,在江初歸還他的風衣前,先行一步,快速將風衣腰帶系上。
“天氣冷,脫了會著涼。”池南暮說。
江初倒沒拒絕,穿著風衣下了天臺。
兩人一前一后,憑著氣息的動靜,江初都能判定池南暮正離他多近,不超過十厘,處在一個曖昧距離。
后頸熱乎乎的,有些癢,江初拉了拉衣領,遮住池南暮呼吸的熱意。
進房間之前,江初解了腰帶,轉過身,將風衣歸還。
池南暮挨得太近,眼里的失望神色相當清晰,盡管因為下意識的偽裝而迅速消失,變得沉穩,卻仍被江初捕捉。
池南暮想讓他留著風衣
倏然間,很奇異,江初像是能觸到池南暮的真實情緒,不是如厭煩或喜歡的廣泛情緒,而是微小細膩的想法心情。
江初盯著池南暮,將手中的風衣往懷里收,故意做了個假動作。
果然,池南暮抬眸,望進江初眼中,目光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希冀,走廊的燈光泄下來,星星點點的,落在池南暮眼里。
此生頭一次,江初想用晶亮這個詞,來形容池南暮的眼睛。
這雙鳳眼總是深沉的,就算是充滿愛意,也成熟到穩當,但在這一瞬,恰恰相反,純稚到笨拙。
心口發癢,如有刺撓,莫名的亢奮。
江初忽然想捉弄池南暮,不是充滿惡意的報復,而是想觸到更多的真實情緒。
江初屏住呼吸,故意冷聲冷氣,“我的煙盒在哪還給我。”
池南暮眼中的期冀一滯,轉而變成懊悔,像是在悔恨剛才將煙盒拿出來,讓江初看見。
但池南暮什么都沒說,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動作比平時遲緩,江初竟看出些不情不愿的意味。
煙盒遞到面前,江初沒接,又改口說“算了,我說過要戒煙,煙盒你就自己丟了吧。”
“好。”
池南暮立刻收回煙盒,放進口袋里,動作迅速,似是怕他反悔。
江初知道,池南暮不會丟的,還會偷藏他的煙盒,更想把自己的風衣放在他這里。
池南暮既不是一汪冰冷的深潭,也不是帶著無盡愛意的狂浪,只是個會懊悔、會期待、會有各種情緒的凡夫俗人。
驀然間,眼前的人徹底變得豐富,像是從框定的角色設定里跳出,變成了鮮活生動的活人。
心癢。
江初咽了口唾沫,喉間如同過敏,也泛起癢意。
“再見。”江初轉過身,裝作忘了手里的風衣,拿房卡刷開房門。
“再見,初初。”池南暮似有些雀躍。
江初進了房,等到門快合上,又猛地抓住門沿,將風衣迅速丟了出去。
池南暮接住風衣,來不及反應,眼神愣愣的,竟有些犯傻的憨萌。
“謝謝。”在被亢奮侵蝕之前,江初合上房門,趕緊將這一點興奮關到房間里,隱藏起來。
“晚安”疊風衣的聲音窸窸窣窣,伴著池南暮低沉的道別,意猶未盡,念念不舍。
隨著門外腳步聲遠去,江初靠在門邊,耳畔心跳聲咚咚的,心率變得有些快。
如果不偽裝,沒有刻意的狂放,也沒有習慣成自然的深沉。
真正的池南暮,該會是什么樣子
這晚以后,江初難受的情緒終于有所好轉,拍戲間隙時,不會再坐著發愣,平靜無波瀾。
他的狀態肉眼可見變好,直接改善劉哲擔憂的心情。
而池南暮不知怎么想的,思考出來的方法,竟然是每天給他發兩條早安晚安的問候,用陌生號碼,因為原本的號碼早被拉黑。
連續一周,準時早晚八點,早安晚安這四個字,看得江初語塞。所以在第八天時,江初發了條訊息過去。
江初你是機器人
而后,再來的短信,從八點整變成八點零一分送至,除了孤零零的問候,還多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個巨大投屏,投屏上是他的照片,占了一整面墻。
這照片時間久遠,江初一剎間想不起是在哪時候拍攝的,只能憑著照片中的發冠和戲服勉強判斷,這該是楓林晚的劇照或截圖。
而后幾天,池南暮每天都會發一張照片,不限于投屏,鋼琴,吊燈,辦公室里的筆
這些照片有時模糊,有時清晰,仿佛在告訴他,池南暮眼里的世界是何種模樣。
數天之后,江初終于回復了一條消息。
江初看不懂,再亂發照片就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