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歸要見的鬼,是西湖畔的女鬼桑葉。
有功德在身,不用想也知道是當年庇護那些個進步分子的緣由。
既然遇上了,總是要把她的心愿了結才是。
小巴蛇雖然跟桑葉聊了些,但都沒問到正題上。
雁南歸倒也沒那么著急,下午在杭城溜達了大半晌,從老店里搬了臺留聲機回去。
天黑以后,宅院里的燈打開,年代久遠的留聲機里傳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是垓下之圍,霸王告別虞姬。
李智信的手指正打著拍子,聽到院門咯吱一聲,沒多時就感覺到那潮濕的水汽。
他竟然能感受到那潮濕水汽了。
李智信有點高興,果然自己最近有進步。
“你喜歡聽戲”桑葉站在那里,魚尾巴下面的冒出的水越來越多。
雁南歸留意到,她的魚尾巴比昨日又大了些。
“長輩喜歡聽。”雁南歸簡單提了一句,“白素素跟我說,你是被一個讀書人出賣的,那人姓甚名誰,你似乎沒告訴她。”
“我記不清了。”桑葉苦笑一聲,“我記不清了,我連他長什么樣都忘了。”
李智信忍不住道“殺身之仇,這都能忘”
難道是因為在西湖里待了太長時間,腦子進水的緣故
桑葉只搖頭,“真的記不清了。”
那好像是個禁忌,自己一想到那個名字,就會頭疼的要死。
時日久了,自然也忘得差不多了。
“記不起來就算了。”雁南歸安撫道,這話讓桑葉皺著臉又松弛下來。
雁南歸這才繼續問道“你之前是否托人幫你尋人”
桑葉有些記不清,“有嗎”
“沒有嗎”雁南歸笑著問道“你被困在西湖方圓一里,離不開這里。難不成要等到地老天荒”
雁南歸循循善誘,“你是委托了人的,委托了誰”
李智信留意到,說話的人已經走到桑葉身邊,那小長蟲也從包里探出一顆扁扁的腦袋。
“若不是委托了人,你身上的金光又怎么會被人打散了去”
昨晚雁南歸沒仔細打量,現在來看,那功德金光有斑駁缺口,似是被腐蝕了去。
蠶食。
天長日久,功德金光再不能護著她。
桑葉這個游魂,便再也不能游蕩于人世間。
“可我都”刺痛傳來,桑葉的尖叫聲被留聲機里發出的戲腔掩蓋。
李智信看著那魚尾又變大了幾分的女鬼。
再不明白他就是個傻子。
功德金光黯淡,魚尾搶占原本屬于桑葉的腿。
等到有朝一日,這人身魚尾的女鬼徹底淪為一條魚,桑葉的仇恨,就永永遠遠的為人所忘。
當年的杭城,誰出賣了這個追求進步的女青年。
沒人知道
。
雁南歸問道“傷你的人是誰”
而現在,符箓貼在傷口處,劇痛激得她回憶起曾經所遭受的折磨,“是,是個道士。”
“他叫什么。”
“魯元,我聽人喊他魯元。”
魯元
李智信猛地站起身來,“這怎么可能”
魯元,正是魯家的堯山真人的俗家姓名。
而堯山真人今年八十有六,多年前交接出在玄門協會的職務后,如今也只是當個名譽會長,鮮少露面的那種。
桑葉死于1932年,那時候堯山真人還沒出生呢。
雁南歸繼續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桑葉搖頭,“記不清了,只是從那往后,杭城就安寧了許多,每日里掉到湖里淹死的人都少了,我聽人說是不用再打仗了,往后可以過太平日子。”
她身上的功德金光又弱了幾分。
孱弱的遇到惡鬼會被一口吞掉。
雁南歸早就收起那符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