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她還是個人。
而這張臉,他曾經見過。
在公安局的戶籍科。
李智信失聲喊道“白蘭”
“好久沒人喊我這個名字了,我都快忘了。”白蘭笑了笑,“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認識
我。”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她看向雁南歸,“想要過白家那關可不容易。”
雁南歸“白家不敢對我下手。”
白蘭愣了一下,“能讓白家害怕,可真不簡單。”她想起了故人,那人也曾攪得白家不得安寧。
那時候多暢快啊,可是她們到底年輕,被人騙了。
人大概是老了,老了才會總回憶過去的事。
白蘭笑了笑,安撫著受了驚嚇的伙伴們。
雁南歸看著她,“洛姨死了,臨死之前讓我送她的骨灰和遺物來找你。”
原本還面帶笑容的人忽然間愣在那里,手被那人魈咬了都不曾察覺。
李智信慌亂地去幫忙把她的手搶救出來。
他揮舞著從雁南歸那里得到的廢棄符紙,把那些人魈嚇得恨不得退避三舍。
鮮血淋漓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而手背上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似乎在告訴他這并不是第一次被咬。
“沒事的。”白蘭低聲說了句,“很快就會好。”
她聲音越發的干澀難聽,像是黃土里混雜了些雨水,空氣中都彌漫著土腥味,“她終究還是沒能扛過命運啊。”
幫忙包扎的李智信聽到這話,覺得白蘭或許對洛云裳很了解。
大師已經先后送走六份遺物,但那些人對洛云裳都知之甚少。
白蘭和他們不一樣。
“我之前想過去找她的,可我又走不開。”白蘭看向角落里瑟瑟發抖的人魈們,“我走了,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她揮了揮手,“過來吧,別怕,等會兒我去給你們找吃的。”
那些人魈小心地走來,很快就都匯聚在白蘭身后。
一共有十三只,其中就包括疑似唐辭父親的那一個。
白蘭對待這些人魈很溫柔,這讓雁南歸想起洛姨,她給自己梳小辮子的時候,會溫柔的唱著山歌。
像想起了很多愉快的事情,臉上的笑容恬靜又美好。
雁南歸留意到,白蘭手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似乎那皮肉翻飛是幻覺,不小心吃了毒蘑菇產生的幻覺。
“這些都是白家做的”
白蘭苦笑一聲,“是啊,除了白家還能有誰白家是花城的土皇帝,這幾十年來不知道造了多少孽。”
“但也不止白家。”玄門協會也牽扯其中,守常、堯山,不管是新的當權者,還是老資格,他們都或多或少的牽扯其中。
“是,不止白家。”白蘭看向雁南歸,“這事牽扯很大,云裳曾經都沒能徹底解決,孩子你回去吧,就當不知道這事好了。”
她最好的朋友,是自己見到的最有天賦的人,即便背負著與生俱來的惡毒詛咒,卻也活得瀟灑快活。
那么聰明的人都被白家欺騙,功虧一簣。
這個小姑娘又憑什么呢
白蘭忽然間想起來什么,“有吃的嗎我好像聞到了肉干的味道。”她好久沒找到肉干了,有點想吃屬于人類的食物,這樣最起碼她還是個人。
李智信連忙從背包里掏出一包牛肉干,他隨身備著零食,主要是上供給大師,偶爾也會喂素素一口。
白蘭十分感謝,將那牛肉干分給這些人魈。
她抓住唐辭死命盯著的一只,“他原本是玄門協會唐會長的兒子,是玄門里難得一見的精英,這般身份卻也只落得個如此下場,孩子你回去吧。”
“他們勢力大得很,即便改朝換代也擋不住他們的野心,這世上沒人能夠解決這些問題。”
白蘭想過各種辦法,都不能。
她早就徹底死了心。
如今也不過是有一日過一日而已。
雁南歸沒有說話,只是上前一步抓住那只被唐辭盯著的人魈。
人魈那鮮紅色鼻梁兩側的白毛都變成了藍色。
他在害怕,怕得厲害,惶恐之中變了顏色。
本該下意識地伸出爪子,趕走這個可能傷害自己的人。
但獸性卻似乎被什么震懾住,不敢亂來。
雁南歸的手拂過那張大花臉,“若是我能救他們呢”
大花臉消失不見,露出的是唐辭熟悉的面孔。
“父親。”
這張屬于人類的面孔,這次沒有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