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離工作的地點很遠,在健康之城中城邊郊的老小區,是二十多年前和妻子一同購買的住宅,自打妻子逝世后,便一直一人過著獨居的生活。回到家,顧晨德打開電燈,望了眼空蕩蕩的客廳,換上拖鞋,加熱了冰箱里的預制菜,隨后一個人捧著碗,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客廳里安安靜靜的,回響著他咀嚼食物的聲音。
忽然,他皺了下眉,又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臥室的門口,輕輕扣了扣,推開了房門。
臥室里一片漆黑,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床板上,是一個少年的輪廓。
“還沒睡怎么也不開燈”顧晨德扒了幾口飯,站在門口含糊地說道。
少年坐在黑暗里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你元氣大傷,全身上下都經歷了改造修復,醫生說還是要多注意休息。”顧晨德又道,“把你從鬼門關里拉回來不容易,你自己也要多保重保重,是吧”
這一回,少年有了反應,他抬起眼,用空洞洞的目光地望著他。
“為什么要救我”他忽然這樣問道。
“”呃,這他其實也在糾結。
“我什么都沒有了。”可少年喃喃地,又問道,“我沒有存在的意義,不應該擁有意識,你為什么又要救了我”
第一句話,顧晨德在機場也聽到過。他想了想,還是給出一個結論“也不能說是我
救了你,我覺得是有人想我救你。因為我撿你的時候你什么零件都是壞的,只有芯片是嶄新的,沒有身份,非常干凈。”
“”
少年無言,他終止了反復地提問,空洞的眼睛慢慢變紅,從里頭滲出了晶瑩的液體。
顧晨德看著,放下手里的碗筷,走到黑暗的房間里。
“而且人生怎么沒有意義呢人生本來就是漫長的苦行,你還這么小,酸的、甜的、苦的、辣的,每一樣都嘗過才會知道自己的色彩是什么。”他說著,又指了指對方的身體道,“給你維修費了不少錢,這樣否定自己,不是顯得我的行為也很可笑”
不可笑、不可笑,這世上對他好的人類寥寥無幾,卻都已經不在了。少年抬起眼,重新地、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那是一份虔誠的、專注的眼神,和機場的女子截然不同,也不知這份眼神的主人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有如此神態的反饋。
顧晨德心里一動,也望了眼臥室里的擺放的一家三口的相冊。
“我以前本來也有過一個孩子,要是沒出事,現在應該也和你一樣大小”
他停頓了一下,看見少年正在沉默地聽著,于是又繼續道“既然是冥冥之中讓我撿到你,不如就讓我來做你父親吧,這樣你就至少不會什么都沒有了,你覺得怎么樣”
他有父親了父親會死嗎少年看著他,在心里想。
“一切從零開始”然而顧晨德已經做下了決定。
“你以后就叫顧零吧。”他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