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繼續道“而且從這次體檢單上看,你是一名cyberg,改造程度高達80以上。一般機械和人體混合的產物,除了要承擔超載的風險,本身的情感也會被冷金屬同化,比普通人類更淡漠。作為一個巡邏官,我不贊成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位秩序官開口說話還是保持顧純認識的一貫語調,聽上去揪不出半點情感。顧純默默地聽著,終于忍不住抬頭,認真地看著景麓州。
“顧晨德就是我的父親。”
他很肯定地說,明明知道對方是生殺予奪的秩序官,也篤定地回道“你說改造人的情感淡薄,我不認同。cyberg也是人一條狗會保護主人,一只狐貍會懂得報恩,改造人也是。我已經是人類了,只是不懂得熟練表達,并不代表我沒有、我學不會。”
一次偶然的機會,“老鼠”闖進了人類的社會,過程有哭有笑、有玫瑰有荊棘,但他終于變了人的樣子,鼓起勇氣地站在了臭水溝之外的地方。
“父親救我、養我、教我長大,我便可以敬他、愛他、送他平安終老。你或許覺得我的報答幼稚可笑,但我就是要這么做,以他改造人兒子的身份。”他做了一個決定,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與目光。
時值,高樓吹來一陣風,吹起兩人的發鬢和衣角。
景麓州站在錯亂的發絲間,仿佛又看到了審訊室里的少年,眉眼倔強得如同賭上自己的一切,而眼睛和神態又和故人惟妙惟肖、如出一轍。
良久,他放開了顧純的胳膊。
“那你好自為之吧。景睿蓉女士讓我調查你,現在我可以暫時相信你和小塵的事故沒有關聯。”景麓州這樣說道。
“啊”顧純一愣,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以這樣的緣由試探,原本堅定的眼睛里又出現了一絲撒謊的閃爍。
只可惜秩序官沒有看見,他已經轉過身,拉開陽臺的門,從病房走了出去。
顧純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說不清楚欺騙景麓州的心里是什么滋味,等到秩序官拉開門、走下樓,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他才緩緩地回過神來。
他發現,景麓州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但或許,也是因為自己與秩序官那些感激與憎恨都隨著信息之城的牢獄而終結,景麓州不必再憐憫一只老鼠,而自己也不再畏懼高高在上的人類,僅此而已。
結束談話后,顧純回到病房,又迎來景小塵八卦的眼神。二世祖宣稱自己從未看到自己的“哥哥”親自動手做雜務,非常好奇地打聽兩人談話的內容。后者被糾纏得沒辦法,只得將秩序官是來試探自己是否會構成威脅的內容全盤托出,直把景家少爺聽得生出了玻璃心,有那么一瞬間震驚得合不攏嘴。
“你、你也別怪我哥,他只是按照我母親的話做事,如果說了什么讓你不高興的話,也不是有意的。”良久,景小塵才嘆了口氣,道,“我家就這個情況,我媽寵我寵上天,我哥又不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哥哥,他和我們家血緣相似度其實只有007,每次能回來就已經很不錯啦,這次還和你說了調查你的原因,真的讓人挺意外的。”
作為凌駕于五大城市權力之上的秩序官做事有自己的準則,其實不必向任何人解釋什么。就像在他到訪地底城時殺死了使用創天使的人類一樣,也沒有說明原因。
顧純點點頭,裝作是聽進去了景小塵的說詞,但秩序官這個詞現在已經漸漸遠離了他的生活,他們萍水相逢,背道而馳,現在顧純在思考的是在景麓
州離所在的健康之城里、在一個兇案連環發生的城市里,他如何才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父親、守護父親、不再讓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
兩人又在醫院里住了一個星期。等到出院的那天,景小塵被數不清的保鏢護送著,上了天星景家安排來的豪華轎車,而顧純則迎來了自己的養父顧晨德親自開車來接他回家。
顧晨德最近變瘦了,大體是日夜加班的緣故,男人的眼瞼下有黑色的眼袋,不過精神看上去還算不錯,至少對于顧純,他邊開車還邊關心地詢問孩子的身體情況,履行一個父親應盡的關懷。
顧純坐在副駕駛座上,一一點頭應是。等到車子停在一個紅綠燈的路口,他看著眼前紅色的燈光,終于鼓足勇氣也開始詢問父親的情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