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手臂十分自然地環上了他的肩膀,諸伏景光仍舊沒做出什么額外的反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他和雨宮清硯之間的關系并沒有隨著時間而愈發清晰,而是變得越來越不安全且病態,他們不是朋友,不是戀人,甚至不
是共同利益者,只是依靠那個人說不清道不明的興趣停留在同一處。
雨宮清硯自由恣意,失去興趣了就可以隨時抽身離開,但是他不能,他只能一邊思考那個人究竟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一邊用力抓住風箏線。
那個人對他的興趣不只是關聯著他們兩人,還關系著他的任務乃至于更多,無論用任何辦法,他必須牽制住雨宮清硯。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雨宮清硯遲早會掙脫風箏線離開,他能做的只有想盡辦法去拖延那一刻的到來。
“很累”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嗯。”
很難想象,最無法透露的、一直極力隱藏的心聲竟然就這樣隨著一聲回應普通地表達出來。
他當然會感到疲憊,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有時會壓的他喘不過來氣,但是他無法表露。
好友、同僚、敵人、過路人無論是誰,他都不希望這份僅在極少數時刻才會漫上心頭的情緒被他人察覺。
但是雨宮清硯是不同的。
或許是因為他根本無法定義那個人對他來說究竟處于什么位置,或許是因為那個人很難理解他的困頓,所以在茫然之余竟然反而更容易開口。
在雨聲中,他聽到身后那個人口吻平淡地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時候會離開。”
那個人沒有說話,諸伏景光嘆了口氣,抬手握住垂落在肩側的那只手的手腕。
“雨宮,再多在意我一些吧。”
表現得再多在意他一些,給他能夠堅定那個人會站在他這一方的底氣,讓他能夠安心去處理另一團糟糕問題,不用時刻擔心身旁的某人第二天是否會抽身遠走,不用為隨時都有可能迎來的反噬而擔憂。
比起雨宮清硯需要他,其實是他更需要雨宮清硯。
“那并不會影響我離開的時間。”
那道聲音帶著殘酷和坦然,語氣平靜,仿佛說的不過是閑聊中最無關緊要的一句話。
諸伏景光忍不住笑起來,雖然會生出憂慮和困擾,但是其實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中的徒勞。
他以為這會加重那份在黑暗中蔓延的疲憊,但真正聽到那句冷淡的話時,他反而能釋懷地笑出聲。
諸伏景光遙遙看著那扇窗,窗外一片漆黑,但是那不影響瑣碎的雨聲仍舊清晰入耳。
“雨宮,我知道的。”他笑著說“我一直都知道,你會離開。”
雨宮清硯在黑暗中看著靠坐在沙發旁的那個人,左手被虛虛地握住,他原本想將其抽回,但最終只是普通地坐起,沒做出什么額外的動作。
他需要一個更加真實的諸伏景光,諸伏景光也是如此,他們的訴求聽起來似乎是相似的,但實際上大有不同。
那個人個性如此,注定不會因為他的偏愛而生出超越立場的信任,或許任由自己在黑夜中暫且握住他的手腕就已經是那個人對縱容一詞的極限。
他準備去做些什么,為了讓那個人輕松一些,為了讓最后的這段時間在未來回憶起時足夠清晰,又或許是覺得他們之間不該僅限于此。
雨宮清硯用空閑的右手摸了摸身旁那人的頭,垂眸道
“去睡吧,雨就快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