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幾層臺階下的已經被雨淋透的男人倚靠在墻邊,仰起頭,神色與出門前如出一轍,笑著問
“在等我嗎”
淋淋漓漓的水痕從玄關蔓延到臥室,雪白的床單被雨水浸濕,留下的卻是深淺不一的粉紅色。
消毒水和止血劑的味道在并不算寬敞的臥室內擴散開,與窗外那場未停的大雨一起壓在心頭,讓人幾乎喘不上氣來。
諸伏景光的手很穩,他對處理傷口這件事很熟悉,所以每一步流程都能做到得心應手,當把靠在床頭那人肩膀里的子彈挖出來時,同樣也是因為熟悉,所以他能輕松辨認出那是公安特別使用的一種子彈。
與好友見過面后,他隱隱猜到那個人是去做了什么,但是當親手用鑷子夾住那枚子彈時,他才恍然對這件事有了更深一層的實感。
子彈隨著一聲輕響落進垃圾桶,諸伏景光再度把注意力放在那人身上的傷口上。
那個彈孔只是其中之一。
上一次在這個人身上看到這么重的傷還是在一年前的某個夜晚,那晚并未下雨,兩個截然不同的晚上卻如出一轍地沉悶。
來自公安的子彈嵌入那個人的肩膀,那那些歸屬于公安的同僚們呢上一次那個人離開審訊室時什么都沒做,這一次帶著這身傷回來,雙方又是經歷了什么
他沒有問更多話,不想開口,也不敢開口。
他怕自己聽到什么難以承受的內容,就像很多人說的那樣,麥芽威士忌是個瘋子。
他的處境讓他無法開口,內憂外患,如果再失去這個人的支持,他的任務不久后將徹底化為泡影。
“怎么把它放進這里了”這場沉悶的寂靜最終由坐在床上的那人打破。
諸伏景光的目光順著那人的動作落在從醫藥箱里拿出的那樣東西上,他的第一反應卻不是那樣東西本身,而是捏著那枚貝殼的指尖過分泛白,不知道是因為淋了太久的雨還是因為失血過多。
他對上那雙深綠色的眸子,慢半拍地意識到自己還沒回答那個問題,一邊繼續處理起傷口一邊淡淡道“隨手放進去的。”
那枚貝殼是雨宮清硯很久之前給他的某次從東京郊外的海灘回來后,那個人隨手扔給他一枚貝殼。
后來他把那枚貝殼放進了醫藥箱。
“沒有理由嗎”那個人又問。
諸伏景光動作未停,斂眸回答“沒有。”
那個人給過他的東西零零總總加在一起其實不算少,從去年第一次見面的時的消炎藥、退燒
藥再到后來的零碎的東西諸如糖果、貝殼、子彈,起因是什么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后來他開始習慣性地把那些東西收到一處也就是那個見證了諸多重要時刻的醫藥箱。
“已經過了可以用貝殼當貨幣的時代了。”那個人仿佛感受不到絲毫疼痛,語調輕松地重復起了在那片荒蕪的郊外海灘曾說過的話,又繼續說“不過那不代表你不可以把它當作貨幣。”
“你想用它在我這里換點什么比如一些答案,再比如”
諸伏景光沒說話,他干脆利落地把那枚被捏在指尖的貝殼取下,沉默地為剛剛拿起貝殼的那只手上的被雨水泡得發白的大面積擦傷消毒。
那些東西大多來自他們的第一場游戲,完成一些任務后拿到看起來有些敷衍又古怪的獎勵,起初把那些東西收集在一起時他的確生出過或許某天能發揮什么用處的想法。
但是在此刻,他不想去考慮那些。
雨宮清硯給過他很多東西,或許有用或許無用,但是除了冰棒一些的零食,那個人幾乎從未向他索取過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