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壽春宮的路上,蕭沅沅一直思考著接下來要怎么辦。
她已經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是什么事了。
是麗娘的事。
她干了一件極蠢的壞事,給麗娘下毒。
當然,不是劇毒。她還沒那個膽量,她給麗娘下的是一種會使臉上潰爛生瘡的毒,摻在胭脂和粉盒里。她本以為不會有人知道,沒想到被太后知曉。
她做這事,也是因為趙貞。趙貞和麗娘親近,她嫉妒,所以就要毀了她的容,讓趙貞再也不喜歡她。
當初就是因為這件事,讓姑母大發雷霆,再也不喜歡她。
姑母說她愚蠢,不知收斂,讓她在宮里,會給家族帶來禍患,所以將她送出了宮。她本可以留在趙貞的身邊,本來可以做他的皇后,就因為這件事,徹底斷送了前程。
一直到很多年,姑母去世,她才有機會回到宮中。趙貞那時候早已忘了她,并且早已經妻妾成群。
她上輩子,一直都怨恨姑母,認為她的痛苦,都是姑母導致。
一直到后來,她不再愛趙貞,跟趙貞徹底離心,她才明白,姑母讓她離宮,一方面是怕她的性子暴戾,惹出禍事,牽連家族,一方面,也未嘗不是出于對她的保護。以她上輩子對趙貞的執念和瘋狂,她根本無法理智行事。這種性情,是不適宜嫁于帝王的。蕭沅沅后來也感受到了身為帝王之妻的苦楚,有時也會想嫁一個尋常男人。
蕭沅沅居住的地方,到太后的壽春宮,只有半柱香的路程。
太后雖然是將她當做皇后在培養,但此刻,她還沒有封位,還是以太后的侄女身份住在宮中。蕭沅沅恭恭敬敬進了朝陽殿,只見太后蕭云懿坐在案前,正批閱奏疏。
蕭沅沅老老實實地跪下,給姑母叩首。
“姑母。”
哪怕是重活一輩子,骨子里已經是個大人,蕭沅沅還是怕她。
她的姑母,蕭云懿。女人中的女人,強者中的強者,幾代宮廷斗爭的勝利者,不止宮廷,更是帝王權力爭斗中的獲勝者。她是這個帝國實際的掌權人,將趙家父子三代人料理的整整齊齊,明明白白。將趙貞的爹娘都送去見了閻王爺,趙貞在她面前,就跟綿羊一樣溫順乖巧。
在蕭沅沅看來,姑母跟這個帝國的皇帝無異,趙貞這個皇帝,不過是個擺設。太后大權在握。蕭家的一切榮耀,全都仰仗她。蕭沅沅敢在趙貞面前那么囂張,無所顧忌,也是因為她。
蕭沅沅上輩子做的最蠢的事,就是得罪了姑母。她們本是自家人,姑母心里,本該是向著她的。但她偏要和姑母對著干,以至于最后被姑母厭棄,連趙貞都保不了她。
蕭云懿提筆寫著什么,見她跪在案前,道“你起來吧。”
又吩咐左右“給她置座。”
蕭沅沅坐下。
蕭云懿批閱完最后一本奏折,合上。
她從案前走下來,穿著一身雍容華貴的常服,顏色呈深紅,上面是精銹的暗紋,氣度十分莊重。
她年紀甚輕,此時也不過三十余歲,面貌溫柔皎潔,儀態萬千,渾身籠罩有月亮一般的清暉。她更像一個溫婉的婦人,而不是大權在握,生殺予奪者。但她確實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