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要收緊手掌發泄心中殺欲,但明知這人不可能這樣死去,手掌還是在不斷顫抖,違背了自身意志地僵持著。
潑天雨水沖刷了他臉上血跡,莫存知眼前浮起一片朦朧的水霧。
他閉了閉眼,終究是松開了手,無力垂在身側。
茫茫的雨中,他感覺到于樂靠近過來,隨即在他臉上錯覺似地落下一個輕吻。
耳邊傳來似嘆似憐的一句“回去吧,回去好好地當你的大師兄。”
門中上下,除了掌門師父,無人知曉他的魔族身份。
所以他還可以回到五岳仙門,繼續做他人人仰望的大師兄,走出去也是前途光明的五岳仙門首徒真的可以嗎
不可以了。從他知曉自己魔族身份的那一刻就不可能了。
茫茫天地中,不知什么時候,只剩下他一個人。
但他本就是一個人。
久久立在雨中的黑衣人影消失不見,大雨不斷沖刷著地上瑟瑟枯草,沖刷著地上一枚孤零零的寶藍色劍穗。
莫存知回到五岳仙門時,仍穿著那一身被雨淋濕過的黑衣。
雖然身形仍然挺拔,但披頭散發,毫無血色的臉上神情灰白,胸口處還能看到一點森森翻卷的皮肉。
當他提著劍走上山門階梯,衣擺處有水滴落在石階上。
白玉石階上低落的“水”是紅色的,混了鮮血的淡紅。
路上的同門弟子見到他如此形貌,都畏懼地停在一邊,不敢搭話。
于是莫存知就這樣一步步,沒有理會任何人,走上了掌門所在的取星峰。
白霏霜得知大師兄回來時,立刻趕向取星峰。
掌門師父所在,向來威嚴森然,但今日那座華美大殿倒塌了一半,石階欄桿都毀了。
往日在山間掃灑的童子都神情惶惶,見她趕來,向她訴說方才掌門與大師兄在此大打出手的場景。
“我還聽到大師兄說,他要離開宗門掌門大怒”
白霏霜愕然不敢相信。
她大師兄最是尊敬師父,怎么會與師父出手他又怎么會想要離開宗門
殿內已不見了大師兄蹤跡,只有師父站在殿中。
“師父大師兄他”白霏霜急問。
“沒什么大師兄了。”掌門冷聲打斷她,“莫存知已被我逐出門庭,他犯下大錯,今后只能被囚禁于后山禁地,終身不能出”
后山有幾座山頭都被劃分為禁地,但真正能稱為禁地的只有一片被陣法包圍的區域。
許多弟子都不知曉那里有什么,他們連后山都不能靠近。
真正的禁地里,沒有掌門或峰主手令,弟子連進都進不去。
禁地里并不可怕,那里其實什么都沒有。
沒有人,也沒有活物。
重傷的莫存知被丟進禁地里時,在那片割人的青草葉上躺了許久,身上各處新傷里流下的血將這片草葉浸潤。
他雙眼緊閉,已經陷入昏迷。
過了許久,有一個人走近他,黑靴踩著他的血,蹲在他身旁端詳他的臉。
“真可憐吶。”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少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