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陽愈加慚愧,覺得是自己學藝不精才會誤判形式,乖乖低頭認錯道“我知道錯了,老師,我以后會努力學習的。”
他并不知道,事實上,想要根據當時的情境推導出陸時鳴說的答案,需要相當高的閱歷和經驗,以及對空間特性的了解,大部分正式的工作多年的緝妖師尚且都做不到這一點,就例如熊磊,他也聽江陽說過了雨的關聯,卻也沒往空間異動上想,只覺得可能是某種水族的妖怪,而江陽剛剛接觸里世界半年,大一也才上了一半,各方面知識也就堪堪學了個皮毛,經驗更是幾乎沒有,想讓他迅速準確地做出這樣難的判斷,委實有點強人所難。
陸時鳴默不作聲地看他片刻,垂下眸子,轉身到料理臺前處理瀝好水的蔬菜,恢復了平淡的口吻說“你想問什么”
嗯江陽愣了一下,陸時鳴突然把話題從算賬跳到提問,讓他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他確實也有一肚子問題想問,原本是想等賬算完陸時鳴原諒他了再問的,但既然此刻陸時鳴自己主動提了,他便也趁機提問道“老師,石壁上那個圖騰是玄鳥嗎”
雖然他早已得到答案了,但他還是想從陸時鳴口中確認一下。
“嗯。”陸時鳴隨意地應道。
“那三千年前,老師也是為了把玄鳥封印回大荒,才進入涅槃的嗎”江陽又問。
“嗯。”陸時鳴又應一聲,將切好的菜分門別類的放到盤子里,轉身去點火熱鍋。
“所以老師是為了救人所以犧牲了自己啊。”江陽頓時覺得陸時鳴無比偉大,畢竟照竇元的說法,玄鳥一但降臨人間,勢必還會繼續推行先前那種近乎殘忍的祭祀,以維持自己和人族的聯系,這必然會為人間帶來大量的兵戈殺伐。
“不是。”在熗鍋的煙火氣中,陸時鳴平淡地否認,“我做那些并不是為了救人,那時的我并不在乎人族的存亡,我只是不認同商啟的觀念。”
江陽“商啟是玄鳥的名字嗎”
“嗯。”陸時鳴說,
“人有生死,
草有枯榮,日月也會有朝隕落,生滅恒常本就是天命自然之理,鳳凰也不例外,火焰既有從混沌中燃起的那一天,就自該有寂滅的一刻,他想追求的是永恒的生,這本身就是有悖天理的。”
江陽想到竇元當時好像也說,玄鳥一派逆天而行的舉動,很可能會導致世界秩序的紊亂,縮短演化的周期,乃至提前歸入混沌,也就是世界毀滅。
但陸時鳴也說他不在乎人族的存亡,那世界毀滅好像也跟他沒什么干系,為什么還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阻止玄鳥呢
江陽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陸時鳴答說“因為我跟他同源而生,他做的這些都會反過來影響我。”
是哦,江陽想起來,陸時鳴為什么是除玄鳥外唯一從大荒返回人世的古荒神族,就是因為玄鳥將自己與人族氣運聯系在一起時,雖非本愿,卻也同時聯系了陸時鳴,致使陸時鳴也可以從打開的通道中返回。
這樣說來,這兩只鳥最大的矛盾便是,一只想逆天改命,追求永恒的生,一只想順應自然,等待命定的滅,他們觀念相反,偏偏又互相影響,致使陸時鳴雖然性格冷漠不在乎人族存亡,卻還是不得不出手阻止玄鳥。
弄明白了這點后,江陽突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頓時有些慌張地說“那老師你也會死嗎”
不是涅槃那樣的重生,是真正的永不再醒來的死亡寂滅。
“會。”陸時鳴云淡風輕地說,他將炒好的菜盛出裝盤。
剛出鍋的菜品不斷往外冒著熱氣和香氣,但江陽卻毫無胃口,猶如遭受到了什么巨大打擊,難過得像是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但不是現在。”陸時鳴看他一眼,又補充說,“麒麟死后,諸神便在不斷消亡,但消亡的時間也取決于各自注定的壽命長短,因為我本源的涅槃重生之力,我的壽命比絕大部分神族都要漫長,在我命定的寂滅時刻最終到來前,人族未必還存在。”
江陽“”
他那滿腔的難過頓時一收,是哦,陸時鳴說的死亡其實就類似于人類的終有一死,但那個死也是在壽命走到終結后,跟長壽且能不斷涅槃的鳳凰比,整個人族繁衍存續的時間也不過爾爾,很可能以后人族像恐龍一樣滅絕了,鳳凰都還在。
也就是說,在他有生之年,陸時鳴都會一直在,江陽一下輕松下來,他跟著陸時鳴走到餐桌前,又提問說“老師,你耳朵上那個羽墜是你的始鳳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