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只與陸賀沖的談話,他一字不落地聽見了。
但方燃知沒有問。
只有臨走前,那句脫口而出的“陸禮物”久久地震蕩在陸霽行胸口,漲熱得好像下一秒就會炸裂開來。
三十年來,就連他的親生母親都會斥責他是她的苦難。
身為陸家的二少爺,沒有寵愛,沒有理解。
人人都可輕視他,都能給他臉色看。
陸霽行的幼時,很不值錢。
不值得被予以尊重。
可方燃知卻說他是這個人間贈給他的最好的禮物。
陸禮物。
雷克薩斯往中心的美食街行駛,這樣的雪天,出行的人還是很多。
吃飯聚餐、拍照攝影。
都很有氛圍感。
“只只,我定了西餐廳,看評價還挺有名的,甜點的口味眾多,”陸霽行示意前面不遠處閃著橘色o燈牌的店門,“就是那兒。”
整個上午又工作又挨凍,真的很餓,方燃知咽口水,已經迫不及待了“好。”
西餐廳前的公用停車位還有三處,便沒去地下停車場,倒車分毫不差地停進車位,方燃知催促陸霽行“快下車快下車。”
陸霽行當真趕緊加速,柔聲應“下車了下車了。”
路上用手機訂完西餐廳,陸霽行也立馬點了招牌菜,等他們上樓,十分鐘內便能吃飯。
后座一直都有帽子口罩,就為應對眼下這種情況,陸霽行將方燃知的帽檐微微下按,確保只能露出口罩,十指緊扣地進門。
雪勢變小了許多,與剛開始的鵝毛大雪相比,現在更像只剩下一層飄飛的雪沫。
包廂朝南,視野極佳,能將樓下歡快踩雪的人群盡收眼底。
“我也想踩。”方燃知手掌按著玻璃,羨慕地配音,“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陸霽行在往碗里盛甜粥,聞言笑道“回家到院子里,隨便你怎么踩。”
把印有唐三彩的陶瓷小碗遞給方燃知“寶寶,先喝點粥暖暖身子。給。”
西式餐廳,用東方風格濃重的餐具,有點不倫不類的。
不過好吃就行。
而且餐具精繁,有記憶點。
方燃知伸手接過,說“好香啊,用什么材料熬的。”
陸霽行不懂這些,說不出所以然,方燃知沒指望他回答,隨口感嘆完趕緊嘗了一口,抿了兩下嘴,小聲道“鮮銀耳,糯紅豆,煮爛的是紅棗干片,還有霜砂糖”
除此外,后面還有幾個不常見的材料名字,而且都已經化在甜粥里,不見蹤影。
陸霽行兩眼一抓瞎地看著眼前的普通的粥,不信邪地用與唐三彩小碗配套的湯匙,舀了一勺細看,什么都沒看出來。
放棄前疑惑道“這也能嘗出來嗎”
“嗯,”方燃知回答的聲音尾巴向上揚,“我可厲害了。”
陸霽行認同“確實。”
細嚼慢咽、享受用餐間,外面的雪徹底停下了。
放眼望去滿目圣潔,雪毯上行走的是一道又一道人影。
有許多人都在結伴而行。
“只只。”陸霽行低聲道。
方燃知收回往窗外投射的眼神,應道“怎么了,先生”
陸霽行明知故問道“你和陸賀沖,都聊了些什么話”
西式的甜點盤里,擺著幾塊綠色酥糕,最頂層是橘色,呈綻開狀,是被雕出的層層疊疊的鮮花花瓣。
又是中西結合。
方燃知拿手指摩挲甜點盤的邊緣,控訴道“他剛見我,就甩給我一張一億的支票,說要讓我離開你你說他過不過分”
是陸賀沖能干出來的事情。
他從不懂得如何尊重人。
“過分。”陸霽行說,“非常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