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不置可否,而是風馬牛不相及地突然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
路煬“十八。”
“十八歲,”
班主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花一樣的年紀,多好,人這輩子就一個十八歲,你要好好珍惜,也可以適當活潑一點。老師知道你成績好,愛學習,但人生在世,象牙塔的教育只占據我們人生中很短暫的一部分;如何去觀察、體驗生活,享受每個年齡段獨一無二的不同,感受自我,挖掘內心,去尋找活著本身的意義,這也是我們所有人在畢生學習的東西。”
“老師希望你不要壓抑自我,每天都這么沉悶,心里有事可以宣泄,也可以找我或者父母同學一起商量,不然時間長了,容易憋壞身體的,”
班主任頓了頓,旋即抬臂拍了拍路煬的后背,表情和語氣堪稱慈愛,語重心長道
“你才十八歲,哪怕是叛逆一點也沒關系。”
一個小時后。
壓抑沉悶不叛逆的路煬挎著包,在一處偏僻的郊外下了車。
臨近傍晚,正值下班高峰期,大街上人流如織,車馬不絕,卷門大開的商鋪放著橫跨八國語言的流行樂,各類堪稱精神污染的促銷播報不絕于耳。
沿途擦肩而過的學生身著各式校服,大都相差無幾,應中那身藍白交織的校服一踏入人海,便迅速淹沒其中。
路煬腳步不停地拐進一條街口,沒有高樓大廈遮擋,落日余暉頃刻灑落。
九月的最后一刻,太陽依然出奇滾熱。路煬像是再也遭不住,終于拉下了外套拉鏈,露出穿在里頭的黑t。
他脫下書包用小臂挎住,將校服隨意扎在腰上,長袖剛拉緊,迎面巷口陡然奔出小孩,咣的一聲撞向路煬,書包登時應聲而落。
“對不起”小孩退后兩步,下意識說道。
路煬彎腰撿起書包,屈指在小孩腦門上輕輕一彈“看路。”
小孩倏地捂住腦門,轉頭再望,少年的身影已然拐進了他來時的路。
巷子越往里越雜亂無章,街頭衣冠楚楚的人群逐漸被洗至發黃的舊t與人字拖所替代,陰影仿佛一道無形邊界線,不由分說地將世界劃分為兩半。
在夕陽照不進的角落里,路煬突然舉手摘下眼鏡。
他仿佛絲毫不在意鏡片會受到磨損,眼不眨地丟進書包,旋即略略低頭,五指插入額發隨意朝后一捋,飽滿光滑的額頭與精致到無可挑剔的眉眼五官,終于在這一刻,徹底顯現于悶燥的空氣中
他確實長得太好看了,睫毛漆黑濃密如鴉羽,略略上挑的眼尾前橫過一道極深的雙眼皮,偏偏薄唇嘴角天生微微向下,半垂眼皮下的無機質漆黑瞳孔一如既往的冰冷。
但可能是環境緣故,也可能是終于沒了厚重鏡片的遮擋,眼底那點在學校時,總被藏著掖著的東西于此刻終于井噴而出。
那層堅不可破、名為不易近人的銅墻鐵壁也在這一刻一同卸了勁,轉化為少年人獨有的張揚與冷淡。
周遭擦肩而過的幾位小姑娘幾乎是眼角瞥見的瞬間,紛紛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失了魂般不受控地偏頭看去。
然而路煬對此視若無睹,眼皮也不抬一下地伸臂入包,少頃掏出一頂黑色鴨舌帽,就著額發捋上頭頂的姿勢熟稔戴上。
帽檐被重重下壓時,那雙漂亮秀麗讓人挪不開視線的眉眼,又一次被深色陰影籠罩。
等小姑娘們終于回過神,想掏出手機拍照時,路煬已然揚長而去好長一段。
巷口往里愈發幽靜。
路煬蜿蜒曲折地走了好半晌,才終于在一家店前停下腳步。
他壓低帽檐,推開被涂得五顏六色的大門,一手伸入兜中摸出一枚銀色耳扣,動作熟稔地往左耳耳骨上一夾,長驅直入走至前臺。
只見他屈指敲了敲堪稱五彩斑斕的木桌,已過變聲期的聲音冷而喑啞
“你好,取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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