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老師正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計時器,聞言頭也不抬地沖他隨意擺了擺手,“去吧,上完記得回來,別給我直接回教室。”
他話音未落,路煬已然率先一步轉身離開。
等賀止休團著牛皮繩從跑道上站起時,遠處少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教學樓拐角處。
“怎么突然跑那么快,”后邊剛松開繩子的宋達滿臉困惑地湊來“憋那么狠么剛上課也沒見他喝水啊。”
賀止休沒接話,只是半瞇著眼眺望片刻,突然說“達達,送你個東西。”
“”宋達下意識伸出手,“啥”
賀止休立刻把手中斷裂成兩節的牛皮繩往宋達手里一丟“冠軍的牛皮繩不要你可以直接丟垃圾桶,不用客氣。”
說罷賀止休長腿一邁,朝著路煬離開地方向疾步而去。
等宋達從滿臉空白中回過神時,aha的身影儼然消失在了教學樓拐角處。
“嘩啦”
冷水從水龍頭中湍急涌出,路煬腰腹抵在洗手臺沿邊,仿佛感覺不到寒意般,一連接了好幾捧水往臉上潑。
直至指尖上殘留的熱意徹底被冰冷侵蝕得煙消云散,他才終于喘息著關掉水龍頭,草草將臉上的水一抹。
還沒下課,衛生間內空無一人,洗手臺邊緣殘留著課間潑上的水跡,此刻正沿著大理石縫隙緩緩流淌向地面,砸落時發出一滴極其細微地滴答聲。
但不及聽見,轉瞬又被邊緣正在運作的香薰機發出的咕嚕聲淹沒。
薰衣草香伴隨著氤氳水霧從香薰機里飄渺而出,路煬單手撐著洗手臺,略略低頭的同時,另一手不顧指尖冰冷寒意沉沉覆上后脖頸。
依然是沒什么變化。
平滑而柔軟的肌膚除卻因為運動過后而升騰的體溫外,與之前、甚至清早剛拂過時的手感沒有任何不同。
甚至因為脖頸下壓緊繃成線的緣故,此刻指腹只需稍稍用力一壓,就能清晰感覺到下方一節又一節的頸椎骨。
“你換了新的洗衣液么”
數分鐘前跑道上,賀止休略顯困惑地話音再次從耳畔響起。
余光中,路煬分外清晰地窺見aha將那只無意從他脖頸肌膚處拂擦而過的指尖抵在鼻尖處
輕嗅數秒,神色間的茫然與遲疑毫不作違。
“感覺聞起來跟上次的不太一樣。”
路煬眸色晦暗地凝視著自己的指尖,足足半分鐘,他才遲疑著遞至鼻尖認真一嗅。
沒有味道。
無論如何深吸,嗅進鼻腔的氣息除卻香薰機涌出的劣質薰衣草香外,再無其他氣息。
即便路煬如何拂過后脖頸,唯一能嗅見的,也只有洗發露、或者衣服殘留的洗衣液的氣息。
或許真的只是賀止休的錯覺也說不定。
路煬沉沉地想。
然而長達數百個日夜錘煉而出的直覺,在此刻卻迫使著他再一次回憶起數日前,那場光怪陸離、毫無緣由的夢境。
原本因為抽簽換位風波、后頸處確鑿的毫無變化,甚至季炎與文錦之突如其來的主角身份,而剛剛松懈下來的疑竇與警惕,此刻再一次如潮水般席卷歸來,也讓他無法僥幸地將一切都歸類為巧合與錯覺之上。
但是為什么
路煬心中難以克制地想。
他應該只是個對這個世界而言,隨處可遇的beta而已。
路煬雙手重重壓在洗手臺邊緣。
校內衛生間設施整齊,但終究是學校,對面墻壁上并不配備鏡子,只余銀色水龍頭冷冷反射著天花板上的燈光。
以及光下,路煬那張褪去了鏡框后,尚還泛著濕意的臉。
水滴沿著少年清晰的下頷線滴落在盥洗盆中,恍惚間還能聽見遙遠之外的操場上傳來第三場比賽的助威與吶喊。
路煬冰冷地注視著盥洗盆中倒映出來的自己,某個念頭終于難以遏制地從心底遙遙升騰
“喀拉”
鐵門被人用力推開,路煬下意識回頭望去,只見賀止休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此刻正握著門把緩緩走近。
四目相撞的瞬間,aha滿臉意外地沖他一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