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是回答,也半是解釋地說“跟你沒關系。”
賀止休猛地一怔。
路煬卻已然率先抬步向前。
結果剛走到電梯門前,三個碩大的“維修中”霎時闖入眼簾。
老小區的通病,電梯總是隔三差五壞一次。
今天大概尤為水逆,一口氣兩部電梯愣是壞了個齊整。
樓梯使用頻率不高,燈光好一層壞一層,幽幽月光從樓道小窗灑入,匯聚腳底,與手電一起照出數道狹窄潮濕的臺階。
路煬低著頭上了足足一層半,剛要拐身踏上下一層,忽地發現身后沒了動靜。
他不由停下步伐轉身望去。
只見臺階下方的中轉處,賀止休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上來的架勢。
“怎么了”路煬望著他“累了”
賀止休卻輕輕搖了下頭“沒有。”
“那你杵著干什么”路煬擰了下眉,下意識就想邁下去。
但還沒來得及,賀止休忽然抬起頭,一眨不眨地望了過來“我不敢上去。”
路煬一怔。
“我原本以為我可以忍住的,就像前幾天那樣,忍住不與你說話、不去做你不喜歡的事,忍住不碰你,不再試圖逾越半點距離。忍住不去問你那個答案,繼續做一個不陌生、也不算熟悉的普通同學。”
賀止休沙啞道“但是今天下午在超市時,我發現我快到極限了。”
逼仄窄小的樓梯間萬籟俱寂,沒有風,也沒有光。
窗外的最后一點月色又一次被游云好巧不巧地遮擋,徒留賀止休站在原地,終于將一路保持的半米距離生生拉成了一米遠。
“在遇到你之前,我確實挺叛逆的。我不是第一次抽煙,但其實也很久沒碰了,今天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辦,所以才會再碰它。”
賀止休眼錯不眨地望著路煬,近乎艱澀道
“我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靠近你,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讓你這些天都這么消沉。所以我背著你悄悄問了宋達,他告訴我說,可能是因為你學習壓力太大,畢竟滿分七百五,你卻被要求考上七百三十八之上,消沉與擔憂是再所難免的。”
“我覺得宋達說的有道理,但我其實也不太相信。”
賀止休頓了頓,大概是周遭太過沉寂,他不由自主地把聲音再次放輕了幾分“七百三十八很難,之上更是很多人這輩子都難以企及的分數。但我知道你肯定可以。如果總有人生來注定光芒四溢,那我相信你也一定是其中之一。”
“無關性別,無關外表,無關任何一切外在因素,”
天地寂靜沉悶,唯獨賀止休的嗓音清亮溫和,無風卻似風,在這天寒地凍的深夜,他眼底蘊著一捧璀璨星火,誠懇而真切地、一字一頓地說
“堆滿床底的習題冊與每個深夜的挑燈,注定了你應該這樣。”
路煬捏著手機的手不受控地顫了下。
“但越是清楚,余下的答案也就變得更加清晰。”
賀止休喉結沉重一滾,許久后他才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定那般,于昏暗中強迫自己對上路煬的眼睛,近乎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頓地將那句深埋多日的話,再次問了出來
“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嗎”
路煬沒有說話。
他站在數米之外的臺階上,一手扶著欄桿,一手握著手機,手電燈光跟隨他的手臂垂落而照向臺階。
老舊的瓷磚折射出冰冷光線,將這方寸之地的沉默襯的愈發冷寂,近乎要凝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