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醫師的嘆息,桌上的孩子哭得更大聲了,咿咿呀呀地像是要說什么。
如果當時有嬰語翻譯器的話,整個不卜廬上下大概都能聽到他的吶喊醫生,醫生我有什么病您直說啊,我這輩子才開始您別放棄我呀醫生
“嗯,他看上去要死了。”醫師脖子上的白蛇絲絲地吐著信子。
云苓憤怒地揮動著小短手,堅信要不是傍上了白術,這條很會說話的蛇早就叫人抓去曬成蛇干了。
當天夜里,他就出了問題。因為說錯了話被勒令看護嬰兒的白蛇卷著奶瓶,一拱一拱地飛速爬向醫師,尖叫道“那個小家伙喝不進奶啦”
白術趕到時,他已經虛弱到哭不出聲了,只覺得那條蛇說的對,自己確實要死了。
大量藥物被灌進了他的嘴里,從醫師的視角看,這個瘦瘦小小的孩子此刻只有肚子是鼓的。
“長生秘法不,為什么會不起作用”
“反正他都要死啦,不如試試那個唉,果然。為了忤逆生死的奇跡,你們總是不惜一切追尋非人之力”記憶中的童聲這樣說道。
后面的事云苓就無從知曉了,他徹徹底底地睡死過去,再次睜眼時,就看到白術坐在一旁,神色凝重地捧著本疑似醫書的古籍。
那段時間里,除了羊奶,云苓喝的最多的就是參苓白術散和玉屏風散之類的補藥,連他的名字也是白術從藥名中取出來的。
他被照顧的很好,原本無毛小瘦猴般的孩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健康起來,之后也沒怎么生過大病。
但好日子沒過上多久,噩夢再一次降臨一種不知名的怪病侵襲了當時不滿三歲的云苓。
他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最難熬的一年幾乎全年都躺在病床上。
即使璃月最好的醫師就守在他的身旁,病痛也減去不了幾分。
也正是從那時起,他察覺到了這具身體對疼痛的忍耐力遠遠低于前世,病發時,用長生的話來說,哭得簡直像一只淋了雨的病貓。
白術是個合格的醫師,更是合格的家人,總能在他最難受的時候坐在床邊,輕輕握著他的手,悉心照顧他。
沒人會對不記事的孩子設防,白術也一樣。面對病床上的小小孩童,他的臉上總是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云苓總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可能是同為病患的感同身受吧
病床上這一躺就是好幾年。
期間,對于他出門的愿望,白術一貫的說辭是,等病徹底好了再帶他出去玩,但這無法抑制他對外界的向往。
于是在一次病愈后,他趁著白術外出問診,悄悄繞開了前臺的藥師阿桂,跑到了璃月港的大街上。
這一年他七歲,第一次切身體會了璃月的繁華,在協會的幫助下開始了第一段樂趣與危險并存的冒險,也正是在這時,神明投下的眷顧匯聚成了他的神之眼。
那是他來到提瓦特后最開心的一天,但當他向站在不卜廬正廳的白術展示神之眼時,后者表現出的并不是欣喜。
他第一次在白術的臉上看到了那樣的神情。
他知道白術是在擔心自己,因為回家后不久他又病倒了。
再后來,不知道是不是神之眼的緣故,病痛逐漸離他遠去,任憑白術和阿桂再怎么叮囑,他還是會溜到街上看看。
街上的居民早知道不卜廬有個臥病多年,如今終于病愈的孩子,樂于賣白術醫師的面子,都會招呼他來自家玩。
在乖巧、有禮貌、懂事、可憐等等buff的加持下,他在璃月的大街上混得很好,每次在街上跑一趟,口袋都會被各家的叔叔嬸嬸們塞滿吃的。
由于怕被白術說教,這些零食往往會進了七七和長生的肚子。
還是到近些年,孩子的心性徹底從這具身體中消散,云苓才回過頭來反思自干過多少不讓人省心的事,由此更加不敢直面白術了
一只微涼的手撥開他前額的碎發,驚得回憶中的少年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我就說他磕壞了腦袋吧。”盯了他好一會的長生這般說道。
“抱歉,我的頭有點暈。”
云苓扶住了昏昏沉沉的腦袋,而小白蛇則慢悠悠地縮回了白術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