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醫師生氣地敲了一下孩子的腦袋,在將心中的情感化作一口郁氣呼出后,才心疼地揉了揉他剛剛敲過的地方,捧住孩子的臉認真道“這個問題要認真回答。”
孩子不明白為什么一向溫柔的醫師今天會變得如此嚴肅,癟著嘴就要哭。但哭這百試不爽的招數在過去有多好使,在這會兒就顯得有多無力。
就像一團棉花打在了鐵拳上。
半躺在床上的孩子委屈巴巴地吸著鼻涕,而坐在床邊的醫師則沉默地看著他,復雜目光中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東西,直到孩子自討沒趣地拿被角擦去眼淚鼻涕,也沒有開口安撫。
“白術先生是想要我和七七一樣嗎要是白術先生很想的話”孩子放下濕乎乎的被角,伸出一雙瘦弱的小手包住醫師的大手,“等,等我病好了,可以試試。”
他的懂事和眉眼間流露出的討好讓醫師錯愕,醫師恍恍惚惚地將手從溫暖中抽離,不住地呢喃。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要”
“我在做什么”
他扶著住頭,當孩子想用小手去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時,醫師卻突然站了起來,像下定了某種決心。
“你說得對,不卜廬有我就夠了。”他望著床上正在仰視自己的孩子,向他許下承諾,“你可以永遠,永遠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將”
最后的話湮沒在了嘆息之中,連說話的人自己也沒聽清。
“其實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繼承我的衣缽,但治病救人這種事情,不能勉強。”
從塵封的記憶中抽身的白術微微搖頭,云苓連忙拍了個響亮的馬屁“白術先生最好了”
過去在畫室,他就見過不少孩子因為家長的心愿而走上了完全不喜歡的道路,他現在能安心地畫畫,不像阿桂那樣死磕行醫執照,就足可見白術的決定是有多么的明事理。
為了更進一步顯示自己不適合這份職業,云苓還自我挖苦了一番“我連一些草藥的頭跟尾都分不清,學這個豈不是害人。”
“是這個道理。”白術帶著笑意,低頭打量了一遍身上的裝束,“要是你能分清,我身上這套服飾的褲子就該是綠色的了。”
“啊啊啊不要說了”少年捧臉做吶喊狀,魂都要從嗓子眼里尬飛出去了,“我,我這個海燈節就給您重新設計一套”
又羞又惱的少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走路也不喊累了,一個箭步直沖小房間,扒在門內快速道了句“晚安”后,“咚”地關上門,在屋內找起了畫筆和紙張。
唯留醫師站在原地,隔著長而幽深的走廊,遙遠那扇顯得有些陳舊的木門。
“要是你能學會醫術,該多好”
爬到他耳邊的白蛇嘶嘶地吐出猩紅的信子,對他遲來的悔意發出詰問。
“后悔沒逼他學了嗎早干嘛去了。”
“我很早的時候就跟你說過了,要么讓他作為下一任繼承者,要么”
“很沮喪是嗎這完全是你自己做出的決定,當初你選擇把他寵成一個快樂的傻瓜,這么多年過去了,卻又開始害怕所要付出的代價。”
“長生,我想”
“我后悔了。”
白蛇沒有繼續刺激他,自個兒幽幽地爬走了。
兩雙由「珥蛇拖龍法」結下契約的眼睛里,隱藏的是同一種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