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來由的挨一頓打,脾氣再好的人或多或少也會有些生氣吧。”心累的少年舉例了一段過往的經歷。
還記得那年逐月節,阿桂帶著還是小孩的他上夜市買糖葫蘆,走到半路被一個陌生的酒鬼當作了仇家,上來就是邦邦兩拳,結果是阿桂這位平日里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醫館學徒,一腳踹到還試圖對小孩動手的酒鬼,并脫了布鞋拿起來就朝酒鬼的臭臉一頓猛抽,抽得那酒鬼事后想用臉上的鞋印尋找犯罪嫌疑人。
聽完這段往事的至冬人思考良久,仍是搖了搖頭“生氣嗯,還是很難理解。”
“哪里不理解我可以再跟你解釋一遍。”云苓艱難抹了把臉。拜希爾所賜,他終于理解了當年前來補課的數學老師看到一張選擇題全選c的試卷時面臨的窘境。
當年的老師礙于豐厚的補課費和身處法治社會,不能拆開他的腦袋看看他神奇的腦回路,而現在聽到希爾說出“全都不理解”的云苓繼承了他這一夙愿,特別想爬進希爾的腦袋看看他不同尋常的腦部構造。
生氣不是一生下來就擁有的最基本的情緒嗎而且“被打就會生氣”根本就不是人類獨有的反應吧璃月的野豬別說打,就是多瞅它幾眼它就會氣鼓鼓地沖過來把人拱倒,所以為什么,為什么就是理解不了
被疑團籠罩的少年托回下巴,在腦海中仔細過了一遍與希爾相處的點點滴滴,最終驚訝地發現自己從回憶里竟然愣是摳不出一個希爾生氣的場景。
這么一想,他也突然記起了他吃完酒釀圓子撒酒瘋的那次,希爾似乎也提到過他不太能理解“生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當時他受到酒精影響,沒深入思考這個問題,只當是希爾的脾氣好得過頭,現在卻是越想越不對勁。
一個猜想在心底漸漸形成。云苓將頭側枕在膝蓋上,勾了勾手指,扯了把至冬人俯下來的臉后,用一種格外認真的口吻問道“你會生氣嗎”
近在至冬人眼前的眼瞳亮晶晶的,像是清澈的湖水泛起粼粼波光,有零碎的光點在青綠的漣漪上流動,莫名施展出一種讓人道出所有心中所想的魔力。但希爾知道,他的回答注定會讓那雙眼睛的擁有者失望。
“抱歉,我不知道。”
云苓問的并非他是否能為某事感到生氣,而是指,他是否擁有生氣的能力。
“那你有討厭過什么東西嗎”綠眼睛的擁有者變換了問題,得到的依舊是至冬人的搖頭。
“
這也太奇怪了總得有個原因吧。”
面對至冬人的一問三不知,少年的眸光黯淡了一瞬,不過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絞盡腦汁,為此羅列了幾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
“你是活得非常非常通透,感覺和全世界都和解了,所以才對什么事情都感受不到憤怒嗎”
云苓不知道該稱這種狀態為“佛”還是“麻”,他本人是個非常情緒化的人,完全無法與廟里那些心如止水的高僧共情,特別是在創作方面,畫得順利時心情好到想親吻每一支畫筆,畫得不順時恨不得拿起削筆刀沖出門,戳爆街道上吱嘎作響惹人心煩的馬車輪胎。
而惹怒他的方式也非常簡單,只需在他畫室找到一張即將完工的畫稿,左邊撕一下,右邊再撕一下,即刻就能獲得一只憤怒到能生啃人肉的綠眼魔人。
什么和解,給你兩劍去和老天爺和解吧
希爾嘗試著將自己代入少年描述的處境,他倒不會因為有人踹翻了他做的一桌菜而產生什么負面情緒,不過
“假如有人毀了你的畫,我想我沒辦法同這件事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