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不太平,放你們出去也不能及時去往酆都城報道,想投胎且再等些時日,我會親自送三位去。”說完,陸廷川手心一亮,那玉葫蘆變為一只花生大的玉墜,掛在腰間。
嘩啦啦的水聲。
沈司星洗了無數遍手,雙手交叉在指縫間又搓又洗,泡沫沖了一輪又一輪,直到指腹起皺發白,他才大喘著氣關掉水龍頭。
“呼”
沈司星趴在洗手臺邊,額頭抵著冰涼的臺面,瞳孔驟縮,濕淋淋的睫毛根根分明,輕輕一顫,就滑落幾滴水珠。
質感廉價的洗手臺不知經歷過幾位租客,白色陶瓷早已泛黃,邊緣翹起的膠縫生出霉斑。
沈司星在這兒住了快六年,從初一到高三,剛被沈家河趕出家門時只覺得天都塌了,無家可歸,沒有人需要他,沒有人喜歡他,哪怕是尋常的善意也吝于落在他身上,像孤魂一樣在街面上游蕩,流浪貓狗都比他強幾分。
直到他用雙腿走過半座城市,租來這間屋子,又問沈家河討來生活費,才勉強有了寄居之地。
但是沈司星自問,就這么過下去么甘心么住在一間逼仄的出租屋,永無安身之所,就算上了大學,也是換一個寄人籬下的地方,他心甘情愿嗎
沈司星雙手撐住洗手臺,勉強站直身子,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越過斑駁水漬,與鏡中的自己四目相對。
淺到幾乎發白的瞳孔眸光堅定,虹膜外圈的鮮紅熠熠生光,清秀的五官在霧氣中糅雜出幾分陰郁與邪性。
再一眨眼,沈司星又恢復平日里那副懵懂膽怯的模樣,在浴室緩了一會兒,漱過口,才慢吞吞挪回臥室。
他撿起手機,見陸廷川毫發無傷地出現在鬼市里,稍稍吃了一驚,但想到陸廷川是ssr,也許有他還不知曉的后手也不一定。
鬼市雀喧鳩聚,鬧鬧哄哄的,陸廷川買了一頂帷帽,據攤主說能隱蔽身形,帷幔垂落,擋住孤魂野鬼們好奇的目光,往鬼市最熱鬧的方向走。
“官爺,您行行好吧,小老兒我在城里待了那么多年,每回想買路引,價格都往上躥一截,攢了快一百年也沒買著眼看著時日無多”一只身影模糊的老鬼跪地痛哭,他膝行幾步,抱住蓬頭鬼的小腿,哀求道,“您就可憐可憐小人,把路引折個價,啊”
蓬頭鬼一腳踹開老鬼,單腿踏上獨輪車,抱著胳膊,拽得二五八萬“忒你個死老頭,要人人都像你這般,我這生意還做不做最后一張,多了沒有再想要,得等明天看城隍爺的心情啰。”
聽到“最后一張”,在場的鬼和道士無不吸了口涼氣,可是,三千兩委實是個天文數字,他們聚在這兒也并非真心想原價吃下,而是想像這老鬼一樣觀望著,看能不能撿個漏。
“我要了。”一道溫和如水的聲音響起。
眾鬼不約而同扭過頭,但見一位道士頭戴帷帽走近,帷幔搖曳,看不清樣貌,只能影影綽綽見到來人修長的脖頸與白皙的下巴。
應當是個美人。
美人掏出荷包,毫不拖泥帶水地付錢成交。眾鬼又咂舌道,還是個財大氣粗的美人。
蓬頭鬼點過銀子,從車斗里摸出路引遞給陸廷川,看了圈周圍的窮鬼們,喜不自勝道“看看,看看人家”
陸廷川隔著鴨蛋青帷幔,瞥了蓬頭鬼一眼,什么也沒說轉身就走。
蓬頭鬼抓抓虱子亂竄的頭發,摸不著頭腦,莫名覺得后背發毛。
這時,沈司星的手機屏幕彈出禮花特效,系統郵箱上多了個小紅點。沈司星連忙點進去,讀罷上面的內容,松了口氣。
“恭喜玩家完成主線任務一酆都路引,用時五小時二十八分鐘。獎勵煉魂丹x1,白玉臂鞲x2,萬元冥幣x5,改名卡x1,信蝶x10。獎勵已發送至系統背包,請及時領取。祝您黃泉路上一路順風”
這話怎么聽著有點兒不對頭呢
然而,不等沈司星點開背包數錢,屏幕中央又跳出一個彈窗“陸廷川已觸發支線任務一斬城隍,請問玩家是否接受任務”
才看到“支線任務”四個字時,沈司星胸有成竹,心說有什么任務能難倒陸廷川他跟在后面舔包,薅羊毛,偶爾搭把手就足夠了。
但在看清任務標題后,沈司星右眼皮一抽,才建立沒多久的信心嗤一下泄了氣。
斬城隍那城隍爺能是好斬的么
而且看游戲的意思,是否接受支線任務的決定權完全握在他手上。要是點“否”,一會兒陸廷川就能拿著路引去往酆都城,順順當當過主線。可要是點了“是”
萬一陸廷川死在新手村枉死城,他又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