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蝶翩翩落在陸廷川指尖,沈司星也不等他打開信紙,把卷軸往陸廷川懷里一懟,就徑自退出游戲,心臟在單薄的胸膛下砰砰直跳。
拿燭龍骨煉劍僅須需要九日,這事暫時不急。接下去大半個月,沈司星偶爾上線看陸廷川一眼,確認他還活著,在乖乖練功,便安安靜靜一邊掛機,一邊刷題。
突如其來的地府one打亂了沈司星的高三復習計劃,短短一個月的暑假被學校塞滿厚厚幾摞試卷,幾本習題,落下一天功課就得多花幾天去補。
出租屋的燈總是亮到后半夜,沈司星寫到脖頸酸痛便起來活動筋骨,瞅一眼陸廷川清風朗月般的臉,權當做眼保健操。
陸廷川在枉死城遠郊找了一處山洞,布下隱匿蹤跡的陣法當作臨時洞府。大多數時候,他都像玉雕一樣默然打坐,神情沉靜,呼吸弱不可聞。
有時,陸廷川也會走入幽冥陰雨中,兩指并攏,劃出一輪圓月般的劍氣,雨水如同銀針凝滯在半空,烏云散去,黯淡的月光從云層中傾瀉而出。
陸廷川會在這時準確地找到沈司星,隔著屏幕與他四目相對,輾然微笑“上仙,陰間也有月亮。”
“嗯,謝謝,很漂亮。”
沈司星戳了戳屏幕上方那團月暈,跳出一個彈窗“幽冥之月乃人間月色的倒影。”
他按捺住冷場的沖動,把唧唧叫著“這小子在花言巧語,別被他騙去氪金”的晏玦揮退,眉心輕擰“去你的窩里待著。”
晏玦氣得直哼哼,臉上兩團腮紅越發鮮亮,拍拍翅膀就走“那哪兒是窩就是一外賣箱,里頭還有黃燜雞米飯味兒唧,我活這么大,就沒吃過這等苦頭。”
出租屋悶熱,晏玦又說什么都不肯離開,沈司星無法,只得撿了只廢棄外賣箱,里頭放上冰墊和毛巾,掏了個洞對著電風扇吹,來幫晏玦降溫去暑。
現在倒好,被這只玄鳳鸚鵡反咬一口。
開學報道日,蟬鳴喑啞,日光穿過蔥蘢樹葉,在炙熱的人行道上落下斑駁樹影。
沈司星走出擁擠逼仄的城中村,抬手遮陽,才后知后覺自己有段日子沒出門了,現實世界居然看起來有些陌生。
大一號的校服襯得沈司星身形清瘦,書包松松垮垮垂到腰下。他微闔眼皮,眼尾耷拉,擠進上班、上學的人潮,看上去和任何一個沒睡醒的路人并無不同。
馬路對面,一支香煙從骨瘦嶙峋的兩指間滑落,掉進下水槽。
“劭哥,”一位獐頭鼠目,臉上寫著“狗腿子”的小青年訕訕道,“那誰啊看那校服是一中的人”
“沒誰。”鄭劭嗓音嘔啞難聽,猶如一盤損壞的磁帶,神色復雜,既畏懼又有幾分怨憎,“好像是我弟。”
鄭劭比一個月前瘦了許多,兩頰凹陷胡茬鐵青,皮膚蠟黃,印堂發黑,不像一位富二代,倒像個流浪漢,整個人的精氣都被抽干了似的,疲憊而衰弱。
跟著他混的小青年不禁后撤半步,心中嘀咕,他媽的鄭劭不是暑假去美利堅吸嗨了吧都成骷髏了。
鄭劭自然不知他的拎包小弟怎么想,心里卻是另一番心思。
方才匆匆一瞥,他就覺著沈司星變了個人,皮膚依然白到反光,衣衫舊舊的,但氣質變了。不像過去那樣畏畏縮縮,仿佛暗巷里的青苔,相反,如今的沈司星身上氤氳了一層盎然的朝氣,叫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既羨且妒。
沒過多久,另一個人的心底也萌生了相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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