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廷川看出不對,掣住沈司星小臂,掐一道法訣,沈司星就感覺到一縷清風從天靈蓋灌下,渾身輕松了許多,水壓下酸痛麻木的關節也靈活起來,整個人如魚得水。
縱然已經遠遠超過安全深度,他們仍在繼續下潛。直到百余米長的安全繩也來到盡頭,沈司星的雙腳才踩到一片柔軟的沙壤上。
四下闕靜,沈司星低頭看了眼顯示坐標的潛水手表,西北方向有一股濃郁的陰氣像漣漪般擴散開來。
汩汩的水流聲中,隱隱有鎖鏈碰撞的輕響。
陸廷川比了個手勢,伸出手,沈司星就搭上他的掌心,兩人雙手交握,蹬著腳蹼,往陰氣最重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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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沒游進去多遠,一片密密匝匝的石棺陣就赫然映入眼簾。
他們漂浮在斜上方,低頭俯視陣法,只見一具具高大的棺槨三兩為一組,排列出一個繁復的陣法。
乍一看毫無規律,但陸廷川凝神細看,眉頭一緊,卻看出這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交疊的八卦陣,一個東北艮方生門關閉,另一個西南坤方死門開啟。
西南方向靠近陣法中心的位置,恰有三個空置的墓坑,坑底水草隨波搖曳,似乎在呼喚失落的魂魄。
幽冥泰山,死門
陸廷川心思飛轉,若有所悟。這兒莫非是泰山的鬼門關泰山府君失蹤三十年,有人按捺不住,想打開鬼門關才設立石棺陣,在人間釀成大禍
這并非沒有可能,甚至,可能性很大。
讓鬼門關在人間洞開,那受難的就不止是之前那些游湖的乘客了,幽冥的魑魅魍魎也會聞風而動,從鬼門關入侵人間,到時,說是生靈涂炭也不為過。
沈司星似乎察覺到陸廷川凝重的心情,輕輕勾了勾他的食指,用眼神詢問是否要靠近石棺看看
陸廷川頷首。
他固然可以一劍破壞陣法,但萬一出了差錯,反倒催動陰氣劈開鬼門關,那就弄巧成拙了。還是仔細觀察一二,再做打算為好。
二人并肩下潛,從陣法外圍小心靠近。
沈司星仰起頭,白晃晃的頭燈光束落在棺槨的紋樣上,每一具棺槨都不盡相同,行走其間,仿佛穿行在墓穴坑道里,仰望墻上的壁畫。
畫面內容從凡人降生,畫到衣食住行,婚喪嫁娶,最后一幕往往是一名生著蝙蝠腦袋,身著黑衣的陰差提著鎖鏈緝拿魂魄,寬大的黑色袍袖好似蝙蝠的翅膀。
陰差的模樣讓沈司星有些眼熟,水夜叉
被水夜叉勾魂后,魂魄落入一片湖泊,約莫就是云仙湖,在湖底,死去的靈魂日復一日受水刑折磨。
所謂水刑,又叫作貼加官,即是在魂魄臉上覆一張又一張浸濕的紙錢,死后也要在窒息中飽受摧折,而因為魂魄已經死了,受刑后求死不得,更能催生怨氣。
接連看了幾具石棺,沈司星恍然驚覺,這棺槨上的花紋好像不是隨便刻畫的,而是為棺中的尸體量身定做的壁畫。
他游到一具石棺旁,石料光滑,尚未受湖水侵襲,上面刻畫了一條小蛇從蛇蛋里孵出,又被一名婦人撿回家,養大成人的故事。
這里面是柳圓圓
沈司星拽了下陸廷川的手,后者反手圈住他的手腕,兩人一起停住,對望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復雜的心緒。
再往前,是另一具更加嶄新的石棺,底部還沒來得及生出水草,棺槨由鎖鏈虛虛纏繞,棺蓋虛掩著,隨水流波動一開一合。
沈司星本來歇了興致,沒想仔細看上面的壁畫,卻在游過這只石棺時,余光掃到一幅畫面,整個人僵住。
壁畫上,一個紅眼睛的小男孩被一道道黑影逼到墻角,渾身顫栗,一位年輕貌美的婦人抱起小男孩,將他護在身前,卻被黑影吞噬,陷入瘋癲,最后從高樓一躍而下。
這幅壁畫在石棺中段,畫到男孩長大成人,墜入云仙湖后戛然而止。
一股寒意沿著脊椎骨攀上天靈蓋,沈司星心頭巨震,那是他的故事。
沈司星僵硬地扭過頭,恍惚間,似乎聽到骨頭摩擦的澀響。
這座石棺
是他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