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寢殿門檻,沈司星便感覺到氣溫低了幾度。
殿內清靜空闊,廊柱下青黑帷幔無風自動,光線昏昧,香爐里青煙徐徐,檀香裊裊。
靠枕和珠簾上的貝母墜子半新不舊,茶幾上還有拆過的信件,硯臺里墨跡干涸,四處是陸廷川生活過的痕跡。
“唧,這酆都大帝的寢宮也不怎么樣嘛。”晏玦自顧自飛到筆架上,攏起翅膀,“累斃了,我先睡會兒。”
“唔。”
沈司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撩起簾子轉了一圈,乍一看到手背上的污漬,忙蜷起手指,快步繞到偏殿去,見浴池里霧氣彌漫,白玉龍頭依舊無休無止地吐著熱水,方才松了口氣。
“喵嗚。”
聽到貓叫,沈司星低下頭,看到白貓趴在偏殿門邊,有些無奈地把他抱起來,關門之前說了句“借你們陛下的浴室用用,無常大人,你會替我保密吧”說完,就把白貓扔了出去。
沈司星一邊脫掉臟兮兮的衣物,蹬掉鞋底全是污泥的登山靴,一邊想,黑白無常受了重傷才變成這副模樣,也不知道陸廷川什么時候回來,能否讓他們恢復原形。
他脫得光溜溜的,打了個寒噤,四下張望一圈,確定沒有小鬼在旁邊候著,才慢吞吞拾級而下,步入熱氣騰騰的浴池。
許久,沈司星泡得腦袋暈乎乎的,連手指縫都搓得干干凈凈,才從浴池里爬出來。
剛一出來他就意識到一個問題,陸廷川這里沒有他的衣服
即使陸廷川人不在,沈司星的耳根也蔓延出淡淡的紅,想了又想,只得從背包里翻出幾件陸廷川先前送他的道袍,顧不上沒有內褲的事情,直接套上道袍,穿好寬松的綢褲,趿拉緞面短靴,掛著空襠出去。
白貓窩在熏籠上,瞇著眼睛半睡半醒,聽到沈司星出來的動靜,耳尖上的聰明毛動了動。
沈司星本來覺得奇怪,白無常怎么跟陸廷川這么不見外,心里有些發酸。
但一想到白貓和黑無常千里迢迢到龍城找自己,今天又一路奔波,估計是累壞了,沈司星就沒有多計較,躡手躡腳地挪到榻上,打算小睡一會兒。
寬敞的黃花梨龍床就在不遠處,相較而言,沈司星睡的這張軟榻便顯得有些寒酸窄小了。
他手長腿長,只能蜷縮起身子,蓋著那件狐皮大氅側睡,呼吸間隱約能聞到清苦的檀香,不安的心逐漸歸于寧靜,迷迷糊糊的,沒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熏籠上的白貓站起身,三兩步跳上軟榻,悄無聲息地停在沈司星身旁,靜靜地看了會兒,才團成一團,窩進沈司星臂彎。
“師父”
貓耳朵一僵,白貓難以置信地扭過頭去,卻見沈司星閉著眼睛,嘴唇一翕一張。
輕柔濕潤的氣息拂過。
“陸廷川。”沈司星喃喃,“完全就是個混蛋。”
“”
幾小時后,沈司星被白貓拱醒,頸窩暖烘
烘,毛乎乎的。他有些尷尬地撇開白貓,伸了個懶腰,頓覺神清氣爽。
“我睡了多久”沈司星問,“黑無常叫你來的么多謝你叫醒我。”
白貓咕嚕一聲,甩動蓬松的大尾巴,示意沈司星跟著他去議事的主殿。
沈司星扯了扯道袍下擺,屈起手指讓晏玦站穩,快步跟上。
主殿里陰差們已經到齊了,老七默不作聲地站在角落,見沈司星來,淡漠地點點頭。
沈司星投過去一個抱歉的眼神,老七跟著他來酆都,他卻沒有時間精力招待。
“小天師,秦廣王的人到了。”黑無常搖搖尾巴,立在青石階下好似一只石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