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來的棋局平衡已被打破,棋盤傾倒,棋子紛落。留給老七的選擇無非是魚死網破,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兩種而已。這次至少他能把晏玦帶走。
但陸廷川不打算放過他。
老七轉身欲走,甩下鞭子擊碎時空,想從縫隙中遁回泰山,可縮地成寸的法訣默念到一半,卻發現自己依然身處原地。
他低頭看去,酆都數座山頭錯落有致,先前未曾察覺,此刻才留意到這些山峰的布局,山巒的走向,黃泉的流向,居然組成了一個天然的法陣,將他困囿其間。
冷酷如冰的臉孔終于
出現一絲龜裂。
回溯之前陸廷川的劍招,或多或少有將他把法陣里驅趕的意思。老七看著陸廷川淡泊的笑意,頓覺毛骨悚然。
酆都大帝陸廷川,為了此刻謀劃了多久
“泰山鬼門關開得,泰山府君自然也能殺。”陸廷川語氣輕柔,撫摸沈司星凌亂汗濕的發絲。
左右跑不了了,老七心頭的弦忽然松弛,覺得跟晏玦一起死在這兒也不錯。
他活動活動頸關節,惡劣地提問“沈司星知道么你那不可告人的心思”
陸廷川頓了下,垂眸斂目,目光如湖水泛起漣漪,了然又無所謂地回答“他不需要知道。等他再長大點,總歸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話音未落,幽冥的兩位神君便戰作一團。
比起之前的試探,這次算是動了真章。所有劍招、法訣都被拋卻到腦后,短短數息,兩股玄冥之氣猛烈對撞,叫山川變色,日月換天。
三界震動。
天庭,不久前,以為他倆消停了的天兵天將們才松了口氣,就被這動靜嚇得瞠目結舌,連忙扶住歪斜到一邊冠冕。
地府,秦廣王抄起一盤點心躲到御桌下,屁股露在外頭,渾身的贅肉都在哆嗦。
龍城,紅綠燈失靈,十字路口早高峰的車流癱瘓,喇叭聲此起彼伏,司機們想打電話呼叫交警,手機里卻傳來忙音。
人們鉆出車廂,走出居民樓,趴在陽臺欄桿上,仰頸看向遠處的天際血色的濃云滾滾,仿佛在無聲奏響死亡的序曲,不知到哪兒才是休止符。
長久的死寂。
老七從高空轟然墜落,此時的他已穿上滾邊的漆黑龍袍,旒冕的珠子染血,身體和神魂都像燃燒的紙錢一樣簌簌四散。
一只鵝黃的小鸚鵡從袖中飄落,老七指尖微動,想攥住那只毛茸茸的鸚鵡,卻再也沒力氣動彈。
陸廷川略有觸動,但也僅僅是一瞬,他挽了個劍花,一道銀光釋出貫穿老七胸膛,徹底了結了泰山和酆都千年來的爭端。
萬籟俱寂。
“晏玦”沈司星輕輕劃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氣息奄奄道。
“放心。”
陸廷川捏了個法訣,清風徐來,將昏迷不醒的晏玦撈住,團成一團,送進沈司星手中。
沈司星把晏玦湊到跟前,瞇起眼睛看了看,確定他沒有大礙,才把晏玦塞進衣襟的內兜里。
陸廷川打橫抱著沈司星,緩緩落地,動作輕緩像捧著什么易碎的寶貝。
可他靴底將將落地,垂下眼睫,就對上了沈司星還算清明的目光,里頭蘊含著難言的情緒,九成是不滿和委屈。
陸廷川飛速回響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自認沒有出格的地方,難得有些迷茫。
“師父。”陸廷川抿嘴,心里忐忑難安,糾結了半天小聲說了句,“我十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