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平日走南闖北,經常帶回些稀奇玩意,前幾次,便帶回了一面等人高的銀紋銅鏡。
女兒瞧著稀奇,富商便將鏡子給了她。誰曾想,事情就出在這里。
女兒平日里活潑可愛,可自從拿到鏡子后,便著了魔似的,整日茶飯不思,望著鏡子喃喃自語。
兩人一狐跟著富商來到寢屋,只見房間里燈光昏暗,燃著極嗆鼻的濃香。
“鏡子鏡子”
低語一聲聲傳來,于黑暗中顯得詭異、陰森。一女子跪坐于銅鏡前,不斷喃喃自語。
兩人端著燈盞,小心走入屋里。
女兒恍若未聞,目光死死盯著鏡中倒影,一下下梳著長發“哈哈哈”
桃若嫣打了個寒顫,悄悄傳音給遲清禮“真嚇人,這姑娘都成骷髏了。”
遲清禮皺眉未答,她在屋里繞了一圈,扇了扇香燭的煙,道“是辛夷。”
辛夷香原是提神醒腦,可一旦過量,便是熏得刺鼻。富商也阻止過,奈何女兒死活不聽。
“好大的鏡子啊。”桃若嫣站在銅鏡前,伸手摸了摸,毫無反應。
遲清禮剛剛走近幾步,之前的竊竊私語聲又響了起來。
銀鈴一般笑著,勾著她步步向前。
巨大的銅鏡擺在中心,借著影影綽綽的燈火,她望見自己的面龐,一半映在燭光下,一半匿于暗色中。
就在指腹觸上鏡面的瞬間,遲清禮忽得一陣頭暈目眩,耳旁掠過幾聲“清禮”的驚呼。
而后歸于一片寂靜。
極深的寂靜。
身子狠狠撞在地面上,疼痛促使遲清禮睜開雙眼,她這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古怪的地方。
“我這是到了鏡子里面”
遲清禮疑惑著,四周望去皆是一片荒涼,霧氣混混沌沌,匍匐在她身側。
私語聲響起,這次近在遲尺,她終于聽清對方的聲音至純靈體,至純魔血。
人不人,魔不魔。
這不就是個怪物么
聲音嬉笑著,逐漸遠去,散在彌散霧氣之中有趣,有趣。
剎那間,霧氣變化,一個東西砸到遲清禮面前
那是半個小小的饅頭。
沾滿沙土與泥漿,生著斑斑點點的霉菌。
有個小孩從霧氣中沖出,猛地將饅頭抱在懷里,身后跟著好幾個大些的孩子。
他們哈哈笑著,一腳踹到小孩身上,又揪著頭發把她拉起來“狗扔的東西都吃”
小孩額頭破開好幾道血口子,死咬著牙關,緊緊抱著發霉饅頭不松手。
遲清禮呆看著,嘴唇翕動“別”
她伸手想護住那個孩子,手卻穿透了對方的身體,而緊隨其后的,是狠狠揮來的一拳。
“咚”得一聲悶響,小孩砸在粗糲的砂石間,血淌了滿臉,淚一般滴在地上。
額心一陣劇烈疼痛,遲清禮抱住頭,將自己蜷縮起來。
霧氣涌動著,場景驟然變換。
孩子身體塌陷成掃不完的爐灰,洗不完的衣物,一捆捆沉重木柴,被打翻在地的殘渣剩飯。
緊接著
五枚銅幣“叮鈴”墜地,管事尖著嗓子,道“老爺看上你家姑娘,要納回去做妾。”
長鞭“啪”在脊背炸響,養母掐著下頜,道“你要知足,我們不養白眼狼。”
蒼茫茫一片天地間,白茫茫一席雪地里,跪著一個小小的孩子。
衣衫殘破單薄,被抽開一道道的裂口,她蜷縮著,像覆巢之下被凍壞的幼雀。
雪水混了血,隨抽噎細細地淌。
遲清禮想抱住那個孩子,卻只抱住一片溢散的霧氣,一片虛無與空茫。
有人從背后輕輕摟過來。
柔暖的,墜著赤金細鏈的手,松松環著她的腰身,一寸一寸撫摸至肩頸,將她攬入懷中。
“清禮,別怕別怕。”
暖意順著脊骨蔓延,她的下頜抵在肩側,呼吸如晃動的燭,一點點吻在耳廓。
她柔聲道“師尊會護著你的。”
遲清禮昏昏垂著頭,如墜美好幻夢,只是這一聲,激得她猛地清醒,一把推開對方。
白玦不解地望著她,神色受傷“清禮,為什么要推開我”
“你不是師尊。”
遲清禮咬著牙,眼眶微紅“騙子。”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