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清禮卻仰著頭,望了許久。
一匹接著一匹的彩色布料懸掛在頭頂,似繽紛的虹霞,落下來的光也似掉入染缸,透著不同的色澤。
她呆呆望著層疊布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一下。
就在要碰到的一刻,卻又擔心粗糙指腹將布料勾了線,趕快收了回來。
“清禮,你在看什么呢”白玦笑著走近,“這么入迷。”
遲清禮恍然回神,道“很漂亮。”
白玦故意道“什么漂亮”
“這個小鎮很漂亮,還有這些布料也是,”遲清禮喃喃道,“我從來沒有見過。”
她看見過許多東西,看見泥濘的墻角、狹窄的柴房、發霉的飯菜,看見躲不過的長鞭與拳打腳踢。
習慣了灰色的衣物、紅色的傷口,習慣了黯淡的、無光的角落,習慣了永遠低著頭。
她還是第一次抬起頭,見到不一樣的景色,見到不一樣的人。
肩膀忽地被覆上了什么。
遲清禮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塊絲緞披肩,柔柔覆蓋著自己。
色彩綺麗,燦爛奪目,似云霞,映得白衣都藏起幾分顏色。
遲清禮茫然轉頭,見白玦牽起綢帶,在她頸邊系了一個小小的結。
白玦靠得有些近,近得能望見濃長的睫,望來的眼睛里,似蜂蜜一樣透著澄亮顏色,甜得不太真切。
應該是甜的罷
其實遲清禮并沒嘗過蜂蜜的味道,不過她猜測,就該是這般甜。
白玦幫她攏了攏披肩,道“方才在街上望見的,覺得你披著,應當很好看。”
她退開些許,打量了一眼披著絲緞的遲清禮,綻出笑意來“果然很好看。”
披肩攤主精明得很,見白玦一臉滿意,開口就是一頓夸“小姑娘生得水靈白凈,這披肩顏色亮,襯著你正好”
白玦笑道“可不是么,披肩多少錢我買給她。”
一見白玦要給錢,遲清禮慌忙道“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來就好。”
白玦動作一頓,斜睨她一眼,面上似笑非笑“你有錢嗎”
之前在富商宅子里,她可是親眼看著小冰塊在兜里找了半天,結果就翻出幾個銅幣的“壯舉”。
果不其然,遲清禮摸了摸口袋,里頭空得不能再空,著實有點太慘烈。
僅有的幾枚銅幣,也在昨日硬塞給了富商女兒,說是用來當做酒水的抵押。
師尊怎么知道我沒錢
遲清禮敏銳地察覺到好像有點不對,但是目前狀況復雜,容不得她多思考。
“師尊,那我先賒著賬,”遲清禮窘迫道,“日后一定會還你的。”
白玦撲哧笑了,道“好好好,那我先記著,等你日后再還。”
正說著,兩名師姐也一前一后地回來了。
秦箏煙攏著古箏,眼中露出凄迷之色,輕嘆道“人生如孤雁長飛,終究要歸于寂寥。”
她彈著箏,悲戚戚道“今日之共宿,不過是長河中的一點浮萍”
白玦蹙眉道“這小姑娘怎么了”
桃若嫣道“啊,不用理她,聽說要和我同住一間房,有點憂郁而已。”
白玦失笑“是么。”
瑤闕峰山這幾個弟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好玩。大師姐古板正經,二師姐悲春傷秋,三師姐究極社交達人。
當然,最好玩的還是數小冰塊。
不知自己被白玦盯上的遲清禮,正低頭看著肩上的披肩,還轉了轉身,想看后背的紋路。
她一邊盯著圖案研究,一邊小心地摸摸絲緞,臉上露出幾分驚訝神色,小聲道“好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