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從小就必須要自己做出抉擇的人,他的生命里不存在模棱兩可。所以他一定會給自己一個答案。
時間過的有點久,久到崇應彪自己都有些暈了。他揉了揉眼睛,問了一個問題“哥,你說,我們都能回家。連我都有家了。可是殷郊怎么辦”
即便是伯邑考這樣,平時做事都會思慮到他人得失的君子,他也沒料到崇應彪想了這么久,第一個擔心的人居然是殷郊。
“如果二殿下取勝,他就會是未來的太子。”這一點伯邑考心知肚明。
可崇應彪不知道。而且作為相處了五年的兄弟。他更清楚殷郊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繼承王位的可能。所以至少對現在的他來說,他應該更希望父母平安。可一旦起了紛爭,萬一主帥沒能成功,他的一切就都沒了。他就沒家了。”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沒有家的痛苦。而他還只是一個伯侯棄子。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沒家。
可殷郊不一樣。再不受寵他也是天潢貴胄。那是大王的嫡孫。地位不說有多高,但一旦失去這個身份,就算他們幾個拼了所有把人給撈出來。他要么淪為庶民,要么隱姓埋名。可不管怎么樣,他都沒有家了。朝歌絕對不會是他的容身之所。
“所以我希望主帥贏。”只有主帥贏了,殷郊才會有家。他的父母才能過上更平靜也更安全的日子。
當然這只是崇應彪的想法。他還認為,如果主帥做了大王,他們質子營里的兄弟們,至少不會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這跟太子啟繼位的結局是絕對不一樣的。
伯邑考點頭“我與你想法相同。但就算是二殿下登基,我們也可能會遇到其他的麻煩。未來都是未知的,我與父親可以推演卜算,卻不可能事無巨細。所以小彪,我們這次的北崇之行后,面臨的一定會是一個麻煩的局面。我們都得做好準備。”
抬頭看向伯邑考,油燈跳動的光讓他嚴肅的臉龐看起來有些虛幻。崇應彪坐直身體,伸出雙手。“只要在你身邊,我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明白少年的意圖。伯邑考俯身讓他環住自己的脖子,而后用手撈起他的雙腿,直接把人帶到了床里。
雙手拄在褥上,他俯視著崇應彪明亮的雙瞳。“那不管我對崇家人做了什么,都不要怪哥哥。”
崇應彪露出了甜美而真誠的微笑。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伯邑考的好了。他如果去做“壞事”,也一定是對方罪有應得。更何況承受“壞事”的那一方,還是遺棄自己的曾經的“家人”。
一行人到達冀州,伯邑考是喬裝改扮之后帶著同樣換上粗布麻衣的蘇全孝進的城。
別說在城外焦慮的崇應彪心里忐忑。明明是回家的蘇全孝也在發抖。
他離開家的時候才滿八歲,對家的記憶再深,有的地方也已經模糊了。在質子營的這五年,他的身高也已經躥了起來。原本離家時才到父親腰際的小孩子,現在已經跟他們彪哥一般高了。
蘇全孝甚至擔心,家里沒有人能認得出他。于是單純的孩子就這么問出了自己的憂慮。
這些質子,無論在家時如何受寵,也已經被“放棄”過一次了。即便他們不愿意承認,但誰又能說靈魂深處沒有被遺棄的埋怨呢
如果沒有。何須有這樣的懼怕。回家了,就要理直氣壯。至少他知道姬發可以做到這樣。但顯然蘇全孝不行。
但他還是告訴孩子“無論你變成了什么樣。你的父母兄妹,都會不會忘記你。傻小子,你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