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她第一次開口。
聲音很淡很輕,讓人下意識要屏息,仔細捕捉那余韻。
這里本就是聞之宴今晚的目的地。
他當然不可能是巧合,出現在這幽靜的路邊。
聞之宴接過傘,掌心的熱源在兩人間傳遞。
他懶懶笑了聲,開口,“除了家和學校以外的地方。”
話語留下危險的余味。
他算不得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但她對他的了解,幾乎全來自同學們道聽途說的八卦,以及宋裕澤對他的追捧。
方慈想著,他大概是要去會所酒吧或者夜店吧,“你隨便把我放到哪里吧,不是戶外就行,謝謝。”
她還沒去過聲色場合,甚至連酒都沒喝過。今晚,或許是個適合偏離軌道的機會。
聞之宴頓了頓,深深看她一眼,眸底染上幾分痞壞的勁兒,散漫地一點頭,“成。”
說完,他將傘柄重又塞到她手里,掌心壓著兜帽往額前下滑,帽檐更深地掩了他的眉目。
他略彎身離開傘下,單手插兜走進雨里。
方慈原地愣住,反應了一下,邁開步子跟上去。
小水洼很快在人行道凹陷處聚集成形,她的馬丁靴踩上去有噠噠聲。
方慈抬眼望向前方,聞之宴高大的身影似被夜雨暈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走過四五顆槐樹,方慈看到路上靠邊兒停著一輛布加迪chiron,車身通體漆黑,如在雨夜中潛伏伺機捕獵的猛獸。
她早聽同寢室的舍友們議論過,這輛車是學長聞之宴常用的座駕,限量款,售價驚人。
發動機轟鳴。
方慈剛系好安全帶,布加迪便猛地竄出。
雨越下越大,密密匝匝砸在前擋風玻璃上,又很快被雨刷帶走。
在疾馳中,方慈心內唯有暢快。
怪不得人人愛跑車。
肆意的感覺無可比擬。
燈火通明的寫字樓也浸在雨幕中,隔著玻璃,只余一片光點。
遇紅燈。
方慈不經意地看向駕駛座。
聞之宴正巧偏頭看過來,眸底壓著莫名的逗弄,拖著腔調問,“真不問去哪兒”
方慈轉回臉,淡聲,“沒必要。”
只要能避雨就行。等雨停了,她自可以打車離開。
聞之宴鼻腔逸出一絲笑息,沒說話。
綠燈。
可通行。
行了大約十分多鐘,布加迪經過一道保安亭。
之后,沿著車道,駛入地下車庫。
大雨掩蓋了一切地標痕跡,方慈沒認出這是哪里。
車庫里,一溜的豪車。
粗略掃過去,最便宜的是一輛百萬級別的奔馳。
直到進了電梯,看到電子屏幕旁邊的燙金o,方慈才意識到
這不是什么會所酒吧,而是個知名的高檔小區。
大平層,電梯入戶。
當初她爸爸方鴻也想買一層來著,但恰逢上資金周轉問題,沒能成行。
聞之宴察覺到她的視線,從鏡面的轎廂壁里瞅她,笑說,“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你不是說,家和學校以外的地方”方慈心內倒很平靜,“這不是你家嗎”
“不是,”電梯停下,聞之宴走出去,熟門熟路輸密碼,“聞家老宅才是家。”
他把門打開,側身站在那兒,幾近好整以暇地看她的反應。
方慈雙手背在身后,原地踟躕。
聞之宴兜帽還扣在頭上,他單手插著口袋,“這樣兒吧,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你現在要走的話,也行,我可以送你。”
方慈斂了眼睫,看向光可照人的瓷磚地面。
她試圖想清楚。
意欲靜下心來思忖,心里卻首先被剛剛“云輕”包廂里的一切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