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裴湛蹲在地上幫她烘鞋襪的樣子,不免就想笑。
隨即又想到明日就要離開京都,便又笑不出來了。
承奉司的大門在身后緩緩關上,褚瑤回眸望了許久,才慢吞吞回到馬車上,倚在車廂上沒一會兒人便暈了過去
褚瑤離開皇宮不久,裴湛便被從承奉司被放了出來。
靖南王再有兩三日便能抵達京城,皇帝的意思,還是傾向于讓他這個做太子的去迎接靖南王,更顯真誠。裴湛卻是不愿,推辭說這幾日有私事要忙,正打算告假三天。
皇帝一聽是私事,便板起臉來“有什么私事,能比靖南王的事情還重要”
裴湛說“阿瑤回綏州了,鳴哥兒一時不能接受,如今情緒敏感,易哭易鬧,我這個做父親的自要好生安撫,免得他日后心里留下些毛病”
鳴哥兒如今已經一歲半了,有些事情似懂非懂,褚瑤走得匆忙,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肉眼可見的患得患失起來。白日里總賴在他懷里,晚上也要他摟著,夜里哭醒了鬧著要娘,誰也哄不住,唯獨他耐著性子多哄些時候,才能哄好。
皇帝自是不悅,讓他不要因小失大。
裴湛無聲冷笑“父皇不心疼自己的兒子,還不許我心疼自己的兒子么”
皇帝微怒“朕予你厚望,自是對你嚴厲了些,不過是讓你在承奉司反省幾日,你怎的還委屈上了”
“父皇要罰兒子,兒子只是只能認罰,可阿瑤何其無辜,孫大儒又何其無辜”裴湛自承奉司出來之后,才知道褚瑤執意要離開這里,不僅僅是因為他被關進了承奉司,更是因為母后用孫大儒的事情要挾她。
他派人去檢查孫大儒的馬車,那車轅不是無故斷開的,有人事先將那車轅鋸開了九分,再用同色的蠟油封住切口,晾干之后,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孫大儒年老體弱,本該頤養天年的時候,若非他執意請孫大儒來宮中授課,他老人家本不會遭受這樣的傷痛。
“你為了一個女人竟敢質問朕”皇帝氣得罵他逆子,“你給朕滾出去這幾日別來朕跟前礙眼”
裴湛回到東宮,心境很是不同。
從前她在時,他每日歸來總覺舒心,她或是在陪鳴哥兒,或是在書房讀書,偶爾也會掐準了時間出來迎接他,同他抱怨讀到了一篇晦澀難懂的文章,請他幫忙開解。
亦或是書讀累了,去小廚跟著廚娘學做菜,一身油煙氣地拉著他到桌子旁坐下,指著其中兩三道菜說是她親自做的,叫他多吃一些。
他已經習慣了她每日都在,那種將她握在手心里,她哪里也不會去的感覺,讓他頗為心安。
如今東宮依舊是那個東宮,初雪之后便燒起了地龍,溫暖適宜,再不會有會將她熏哭的劣質木炭,可她卻不在這里了。
回到東宮,迎接他的只有鳴哥兒的哭聲。
先前她在的這些日子,鳴哥兒已
經不怎么愛哭了。
雖然她因為讀書而有些忽略了鳴哥兒,陪他的時間也不算多,可她人就在宮里,鳴哥兒和奶娘阿圓她們玩累了,拔腿跑到書房,推開門就能看到他。
娘在這兒,和娘不在這兒,是大不一樣的,小人兒其實心里都懂。
裴湛從奶娘懷里將鳴哥兒抱過來,讓她去收拾一些鳴哥兒的衣服和小被子,與他一起出宮一趟。
“殿下要帶小皇孫出宮”奶娘順口問了一句。
“去綏州,”他說,“叫上阿圓。”
奶娘便匆忙下去準備了。
裴湛擦了擦鳴哥兒的眼淚“莫哭了,帶你去見你娘。”
小人兒顯然聽懂了,哭聲一停,吸了一下鼻子,隨即又嚎道“鼻鼻鼻鼻啊”鼻涕吸進去啦
裴湛哭笑不得地給他揩了揩鼻涕。
為了不讓明兒再路上受到顛簸,裴湛特意叫人在車輪上裹了鹿皮,車廂中鋪了兩層厚厚的毯子,坐榻下面臥著十余個灌滿熱水的湯婆子,藏在兩層毛毯下,既能避免燙著人,又能叫車廂里暖和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