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小院里關著的時候,他想家人想得偷偷抹眼淚,只有陳嬰齊會坐在墻頭逗他開心,總是給他帶零嘴兒吃,公孫無憂總覺得對方不是壞人,更沒想到對方是陸延。
陸延沒有再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這才帶著隊伍策馬離開此處。
云收雨散,漆黑的夜幕終于透出一絲天光,渡口兩岸青山夾道,栽著數不清的桃樹,經過一夜風吹雨打,花瓣紛紛零落,伴隨著陣陣馬蹄聲落入泥地。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當商君年清早蘇醒,披著外衫走到院中的時候,就看見一地落花。他素來沒什么傷春悲秋的心思,只是站在臺階下方看了眼天色,思考陸延怎么還沒回來。
質子出逃,這件事陸延原是不知道的,事發當晚他還躺在被窩里睡得正香,是商君年偶然發現止風院太過寂靜,這才發現不對勁將他叫醒的。
商君年原本想跟著一起去,只是他因為刺客遇襲的事佯裝從山坡滾落,手腳受傷,去了不僅幫不上忙,恐怕還會添亂,只好留在府中等候。
“君年,你怎么這么早就醒了,天才剛亮呢。”
趙玉嶂從院門外面溜達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一看就是從后廚摸回來的。
商君年見狀淡淡挑眉“你胃口倒是好,不著急嗎”
另外兩名質子都離開了,獨剩趙玉嶂一個人,他于情于理都該為自己打算一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心沒肺的吃包子。
趙玉嶂顯然不在意“我有什么好急的,趙玉晰都被風陵王一腳踹廢了,只怕等回了巫云他的太子之位就會被廢,余下的幾名皇子年紀最大的才六歲,不足為懼。”
商君年“你若愿意,我可以想法子讓你現在就歸國。”
趙玉嶂聞言吃包子的動作一頓,對于回家這件事,他并沒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說不出的沉重,抿唇看向商君“你是不是要留在仙靈,陪他一起”
這個他,毋庸置疑指的就是陸延。
商君年雖然沒有回答,態度卻是默認的,初春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那雙暗沉冰冷的眼眸罕見有了幾分融化,甚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暖,低聲道“我這條殘命或許不是全無用處”
“我想幫他當太子、當皇帝,成為整個十二洲的主人。”
趙玉嶂悶悶出聲“他當了皇帝就會二宮六院,你還要跟著他嗎”
商君年搖頭“那太遙遠了,我沒有想過那個時候的事,就算他將來有了二宮六院,也不是現在的我需要操心的。”
商君年服下了那半顆僅剩的血蟾丸,身體里的暗傷正在一點點痊愈,他卻懷疑陸延是不是給自己下了蠱,每每想起對方的面容,心中都覺悸動難平。
趙玉嶂皺眉不解“他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商君年閉目道“我此生機關算盡,為江山,為君王,都是為了旁人,生平第一次遇見為我機關算盡的人。”
“玉嶂,這樣的人我沒見過,由不得我不喜歡”
趙玉嶂聞言頓了頓,正欲說些什么,卻見院門外忽然跑進來一名黑衣男子,他身上滿是血污,連滾帶爬撲倒在商君年腳邊,扔出了一個不啻于平地驚雷的消息
“不好了國相風陵王回城途中忽然遇到一群刺客襲擊,被人一劍刺心,性命堪憂啊”
商君年和趙玉嶂聞言臉色齊齊一變,商君年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攥住來者的衣領,目光陰鷙得好似要吃人“你說什么”
那人欲哭無淚道“王爺呼吸沒了,脈象也沒了,恐怕是死了”
轟隆
商君年聞言大腦一片空白,就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連站都站不穩了。他艱難睜大眼睛,卻只看見庭院一地落花,明明是初春二月,卻偏偏呈現衰頹之景。
陸延,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