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什么東西,只是從來不曾言說。
陸延并不搭話,另外轉移話題“你身上的金鉤之毒可解了”
衛郯緩緩吐出一口氣,除了對生死的釋然,再無其他“此毒未必是什么壞事,只愿求得幾十日殘命,將父兄靈柩和母親妹妹平安送返封地便好。”
衛家的勢力讓皇家忌憚,倘若還有一息尚存,便有卷土重來的危險,衛郯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如果身死半途,余者自然不會將衛家僅剩的婦孺看做威脅,所以他說未必是什么壞事。
陸延此時才發現衛郯原來早就抱了必死之心,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雕花木盒,放在桌上緩緩推過去,里面除了金鉤毒的解藥,另外還藏著一張藥方“豺狼虎豹并不會因為你一人之死而放過剩下的弱小獵物,服下解藥,好好活著,莫要使衛家兵權旁落,也許有一日天朗水清你們還會再回來。”
衛郯疑惑皺眉“回來”
陸延垂眸靜默一瞬“等到這天下該死的人都死絕了,該回來的人自然也就回來了。”
他今日前來只是為了送藥,并不想多待引起懷疑,語罷轉身就要離去,身后卻忽然響起衛郯沙啞的聲音“陛下,京中本是一灘渾水,你這雙手可以將它攪得更渾,也可以將那些臟污的沙礫剔除,只看怎么選,正如同善惡一念間。”
“仇恨二字便如同亂世中的戰火硝煙,到頭來傷人傷己,哪有什么贏家,我沒有經受與你一樣的苦痛,所以無法勸你不沾這兩個字,只希望莫要傷及無辜,否則也只是舊事重現罷了,反倒將你清清白白的手也弄臟了。”
衛郯家風清正,自幼便衣食無憂,父母恩愛,兄妹和睦,習的是詩書禮義,聽的是清風蟬鳴,看的是明月山川,說出的話也總是那么合乎情理,哪怕他家中遭逢巨變,亦是未改君子如水般的心性。
陸延前世在仇恨中浸淫太久,整個人渾渾噩噩,不知不覺把路也走偏了,否則怎么會害得霍瑯身亡,自己也落了一個不得善終。
他不確定自己心中是否還有良善,但衛郯這個舊年故友的話總算將他眼前的迷霧撥開一絲亮光,壓抑多年的情緒也得到了一絲喘息。
陸延腳步頓了頓,卻并未回頭“自當勉力而為,隴川路遠,下次相見也不知何年何月,還望珍重。”
他語罷聚起一絲力氣才推開面前這扇門,向面色冷淡的衛夫人她們告辭離去,卻不曾想目光一掃,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院外廊下徘徊,仿佛在等著誰。
因為那些太監跟在身后,所以陸延并未出聲,只是隔著幾步開外的距離遠遠看著霍瑯,記憶中對方好似總是這樣,靜默站在遠處,不引人注意,只有散朝的時候自己才會偶爾捕捉到他看來的視線。
霍瑯很快發現了陸延的身影,他腳步一頓,慢慢攏住肩上滑落的披風,淡淡開口“陛下既已上完香,見了故人,還是盡早回宮的好,外間魚龍混雜,倘若出了什么差池可沒人擔待的起。”
他其實只是想勸陸延早點回宮,外面不安全
,但不知道為什么,聽起來像冷嘲熱諷。
霍瑯是永遠說不出衛郯那番話的。
他幼年時便跟著當歌姬的母親在煙花之地穿梭,受盡辱罵毒打,后來被接回侯府,也只是家中最不受寵的一個公子,受了無盡的冷淡與漠視,多年殺伐給他的心裹了一層厚厚的盔甲,卻也愈發冰冷扭曲。
霍瑯若知道真相,只會勾唇冷笑,然后問陸延想殺誰,倘若殺一人陸延不滿意,那么便殺一百人、一千人,直到解氣為止。
被愛養大的人是衛郯那般,被恨養大的人便是霍瑯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