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計雖有,對付陛下卻只需小計即可。”
那道士用漆黑的指甲捻著胡須,搖頭晃腦,怎么看都不像個好東西,但滿府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懷疑他的本事,掐指一算,連桑夫子小名叫狗柱,五歲偷雞不小心看見寡婦洗澡被人家打得滿山亂竄的事都知道。
霍瑯不需旁人替他謀算天下,卻實在需要一個人幫他看一看皇帝的那顆心。
無心之人
霍瑯緩緩垂眸,目光閃動,他不信世上真的有無心之人,就算有,他也要親手剖開陸延的胸膛看一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沒有心。
陸延身居宮中不得外出,聽聞自己派去的太醫連王府大門都沒進就被攆了出來,一個人坐在龍椅上許久都不曾言語。
按照霍瑯往常的習慣,對方聽聞自己寵幸了妃子,說不定第二日就殺到皇宮里來了,怎么可能老老實實待在府中養病,莫不是真的吐了血,病得起不來床
陸延思及此處,起身在御案前來回踱步,雖然神色未變,但負于身后摩挲袖袍的指尖卻泄露了幾分心緒不寧,眉頭微蹙“再去診脈,一日進不去,就讓他蹲在攝政王府外不必回來了”
“是。”
傳話的內侍第一次覺得當太監比當太醫強,往日動不動陪葬就算了,現在還得給攝政王那個煞星診脈,一個不小心被砍了都有可能。
陸延弄出這么大的動靜,無眉又豈會沒有察覺,他趁著趙康服藥安睡后,直接找到了陸延,那雙耷拉著的眼睛總是讓人聯想到毒蛇,又陰又毒,渾身都散發著說不出的潮濕感
“陛下可知無端生事只會自找麻煩,攝政王病了也好,死了也罷,都不是您該管的,安安心心做自己該做的事便罷。”
無眉極得先帝信任,與其說那些力量和人脈都握在趙康手中,倒不如說捏在了這個太監手里,他對陸延與霍瑯之間的糾葛雖不清楚,但憑借驚人的敏銳仍舊是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
可惜陸延現在還不能死。
在趙康擁有后嗣之前,這個替身必須好好活著。
陸延并不懼這個半只腳邁入棺材的老太監,他閉目用指尖抵著太陽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揉,似乎多了幾分興味“自己該做的事”
他唇角噙著一抹笑意,不帶絲毫溫度“不如無眉公公告訴我,什么才是我該做的事批折子嗎”
“這難道不是皇帝該做的事嗎”
無眉藏在袖中的手已經氣成了爪狀,臉頰控制不住抖動起來,沉聲問道“公子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陸延微微一笑“你敢殺早就殺了,又何須等到今日”
他語罷毫無預兆將滿桌子的奏章一掀,轉身離開書房沿密道回了地宮,墻上機關重合,再看不出任何痕跡。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陸延在地宮密道間徐徐穿行,夜明珠幽綠的光芒落在臉上,讓他無端多了幾分陰沉似水的味道,必須盡快除掉趙家剩下的
兩個人,早點擺脫這種被操控的日子。
陸延本以為自己這輩子能徐徐圖之,畢竟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十幾年的血海深仇都忍過來了,難道還缺這幾日嗎可霍瑯重病的消息到底是讓他沉不住氣了,無眉的多方阻撓和掣肘就像火上澆油一般,讓他心中的那團火愈燃愈烈。
入夜之后,萬籟俱寂,傍晚正是人最困倦的時候。
陸延在香爐里添了些助眠的藥物,那些啞奴便紛紛打起了瞌睡,只留下一個關系親近的藍茵負責打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