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自從察覺到魔域多了不少細作之后,行事也算謹慎,然而精力有限,顧了這頭難免錯失那頭,應無咎麾下有“尸水旱風雷”五將,他到現在統共也只見過尸傀、風煞二人而已,竟是從未細想另外三人去了哪里。
也是,仙門百家可以往魔域安插細作,魔域為何不能往仙門百家安插細作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偶爾一陣風過,吹得外間花枝作響,淺粉色的玉瓊花瓣簌簌落滿了窗沿,空氣中暗香浮動。
魔域是幽寂死地,自無這般綺麗風景,都是陸延前些日子刻意尋來種在窗外的,皆因應無咎閉門不出,殿內又常年昏暗枯燥,特意博他開心的。
應無咎倚在榻上隨手翻了一頁書,臉上的半枚琉璃面具在燭火下顯得流光溢彩,卻并不讓人覺得仙氣,襯著身上的暗紅色衣衫反而說不出的詭艷,他聲音慵懶,聽不出情緒的問道
“怎么,他發現你了”
陸延如果在這里,一定會覺得毛骨悚然,聽應無咎話中的意思竟是對他的身份知之甚詳。
唐素頷首“屬下依照尊主的意思,故意露了個破綻出去,陸總管果然察覺了屬下無妄宗弟子的身份。”
他語罷將前因后果事無巨細的一說,連陸延的神態都沒放過,隨即屏氣凝神,靜等著應無咎的吩咐。
陸延來路可疑,身份可疑,更何況還與仙門百家糾纏不清,應無咎堂堂魔域之主,又豈會被他三言兩語就騙過去,早在暗中布了無數探子,說不定連陸延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是無妄宗弟子的時候,應無咎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這些日子卻仍與他親密調情,不可謂不讓人后背發寒。
若是按照慣例,陸延恐怕逃不過一個死字。
唐素雖然是探子,但與陸延相識已久,承蒙對方多加照顧,此刻他正斟酌著該如何求情才能留下陸延一命,卻見應無咎將書擱到一旁,閉目用指尖揉著太陽穴,聲線低沉玩味,透著淡淡的陰郁
“他既給你喂了尸蟞丹,你聽他吩咐便是,問劍大會之前不要露了馬腳,繼續探聽消息,有什么動靜隨時來報。”
唐素悄悄松了口氣“是,屬下告退。”
他語罷身形微動,眨眼便化做塵沙消失不見,只驚得窗沿飛花迎風而起,有些許不慎吹入殿內,靜悄悄落在了應無咎肩頭。
應無咎隨手捻起一朵殘花,似欲揉爛,但不知想起什么,眉頭微皺,最后尋來書本夾在里面,垂眸時倒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慈手軟之意。
陸延尚且不知自己已經漏了餡,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唐素當初那句魔域一年一度的問劍大會上,檀越或許會親自來殺應無咎
要知道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別看應無咎之前殺那些修士一劍一個跟砍菜瓜似的輕松,其實都是因為那些人太菜,如果換了檀越這種旗鼓相當的對手,那就不好說了。
應無咎身中火毒,雖然在陸延的療愈下稍有緩解,但畢竟沒有根除,回頭打起來只怕討不到什么
便宜。
那些名門正派為了擴大實力,每年都招募弟子選拔,魔域自然也不例外,年年都設下比武臺問劍,妖王魔君盡數出席,聲勢浩浩蕩蕩,也算魔域難得的熱鬧事。
但凡想投靠魔域的人,只要上臺切磋,不管是勝是敗,稍微顯露些天賦就可以被那些魔君挑走收入麾下,若是實力再次一些,既沒有靈根又吃了敗仗,那也不要緊,一人送一枚春秋丹,吃了可延壽二十年,落在凡人眼中也是天大的恩惠。
雖然問劍大會下個月才開始,但魔域已經鬧哄哄地準備了起來,浮月城中一夜之中涌入許多生面孔的修士,將這座還算繁華的城池擠得人滿為患,就連應無咎麾下也多得是蠢蠢欲動的人。
“哎哎哎,你們聽說了嗎,此次問劍大會前三名都有彩頭吶往年贏者便得了數不清的奇珍異寶,還有一把上品寒劍,今年只怕更勝一籌”
既然如此我也去湊個熱鬧,反正又沒規定咱們不能參加,那些名門正派自持身份必然不會來,我不信還能有什么高手。”
那些魔修聊著聊著忽然噤聲,原來是月亮門外出現了一抹修長的身影,紫袍玉帶,意態風流,赫然是尊主身邊的陸總管,此人極得盛寵,近日在魔域之中風頭無兩,尊主連問劍大會這樣重要的事都交給了他操持,地位可見一斑。
“見過總管”
那些魔修紛紛對他行禮,生怕自己剛才那番言論捅出來遭了訓斥,然而陸延卻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淡淡道“尊主喜靜,你們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都退遠些。”
那些魔修慌不迭地退下了。
陸延負責操持問劍大會的一應事物,手中拿著厚厚一摞玉簡,都是等會兒要呈給應無咎看的,他心中隱隱感到了幾分怪異,只感覺這樁差事來的莫名其妙,畢竟他的定位一直是負責吃喝享樂的男寵,什么時候也需要干活了
他沒有多想,滿心都盤算著該怎么阻止應無咎出席問劍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