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臺有些年頭的面包車。
車頂絨布灰撲撲壓著,密布著發霉的黑點。
遮陽板是壞的,塞了兩本薄薄的書做遮擋。一本是家禽牲畜喂育指南,一本是中醫神經治療。
她的目光又移向車速表。
指針還指著0,顯然表也壞了。
她無法確認內心的不安是否確切,只能用指關節壓了壓眉心。
張頭和劉越正嘮嗑,說還是山上空氣新鮮。
男人聽著了,瞥著后視鏡用蹩腳的普通話問“聽口音倆位不像是本地人,來旅游的嗎”
劉越笑呵呵的,“小顏,你說一句,讓師傅聽聽是不是本地人。”
這話和過年過節家長讓小孩表演一個似的。
顏籟無奈,但還是配合地用方言道“你聽我口音像本地人嗎”
“你是,你肯定是,我們金烏娃子都好看。”師傅連連點頭。
顏籟微微彎唇笑了一笑。
沒問出個所以然,師傅又自顧自道“不是來旅游的,那是來辦公事的”
張敬和劉越都穿著標準的體制內夾克,精神矍鑠,說起話慢條斯理,看著就不大像是普通游客。
只當這司機好奇心重,張敬淡淡提醒“師傅,我們做什么的都沒你手上的方向盤重要,這山路十八彎,您把好了。”
男人點點頭“那肯定那肯定。”
顏籟開了車窗,望向車外。
自從工作后,她便有些年沒有回來了,驀然發覺山上有了很大的變化。
除了主路,還修了好幾條輔路通往半山坡,而半山坡上還搭了不少施工臨時建筑藍棚子。
“師傅,那是在建什么”顏籟指指外頭。
司機瞟了一眼,“建倉庫呢,說是要在我們金烏山弄個什么物流集貨中心,方便以后水果蔬菜直產直銷。”
“挺好的啊,這工程什么時候能竣工”劉越插話。
“竣不了工了,停工停了倆月了,老板跑了。”司機平靜說。
這可是個新鮮事了。
劉越納罕問“前景這么好,這老板跑什么”
“說資金不夠,工錢都沒發,后來說要出去拉投資,這一出去就再也沒回來。”
說到這,他從旁邊手箱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顏籟看見了箱子里的銅佛像,問他“你信佛”
男人瞥她一眼,搖頭“不能說信,也不能說不信,咱們這種天天跑山路的,也就是圖個安心。”
他這話倒不假,很多人都一樣,無事不登三寶殿,儒釋道三家都信一點兒,求發財,求姻緣,求平安,總之求什么信什么。
想起后座的大米,顏籟問男人,“師傅,你這車平時主要就是送貨嗎”
“貨也送,人也送,有得賺就干。”
“一天生意好嗎”
“還行,游客多的時候就賺得多點,游客少的時候就光送貨每天也能賺點。”
張敬問“你這一天能賺多少”
男人也不藏著掖著,坦誠道“拋了油費,一天能賺個三四百吧,少的時候也有個兩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