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跟過來,回身見上房中婢女扶了養父起身入內,這時才追問南弦“我阿翁的病癥究竟怎么樣,請阿姐據實相告。”
允慈一頭霧水,“先前不是說了風水之癥嗎”
南弦垂眼蘸墨,淡聲道“毒邪淤阻經脈,傷于臟腑,蝕于筋骨。手背上的水痘不是好物,這種病,文獻中尚無同義病稱,但我聽阿翁說過,屬陰陽毒癥,不太好治,只能先扼制住勢頭,盡量少些疼痛。”
她這樣說,基本就是無望了。
神域退后兩步靠在門框上,似有些失魂落魄,但很快便平了心緒,“其實我早有準備,只是不愿意相信,盼著還有回旋的余地。如今聽了阿姐的診斷也好,心里有了底,便知道該怎么辦了。”
南弦抬眼望了望他,原本遇到這樣奇特的病癥,醫者不會作出任何承諾,免得將來落埋怨。但這唐隋,早前應當與阿翁有些交情,自己倒也愿意試一試,至少讓他多活幾年。
“我不敢說一定能治好,”她收拾起藥箱道,“先照著我的方子吃上十日,十日后我再來。”
有一種人,話從不說滿,卻是露出三分口風,就有七分的勝算。
神域一喜,忙道好,“十日后,我親自登門接阿姐。”
南弦說不必了,“每日都有人登門看診,等我得了空閑自己來,你不必接我,免得耽誤工夫。”
一旁的允慈暗暗著急,心道阿姐可是缺根筋啊,難道對阿妹的心思毫無察覺嗎。
看看這郎君,豐神俊朗,別有一種介乎男子與少年之間的純凈氣息。但你要說他青澀,不是的,你看他的眼睛,森羅萬象,晃朗無邊,就知道他心有利器,緊要關頭拔劍生死,亦不在話下。
可這回拽袖子,一點作用也沒有,阿姐該拒絕還是拒絕了,并且不打算逗留,轉身便要走。
允慈有點著急,邊跟著出門邊回頭,看見神域親自送出來,沒話也要找點話,“郎君若得閑,也可來家下坐坐。”
結果還沒等神域回答,南弦便瞥了她一眼,“今時不同往日,大王怕是忙得很。”
她從來沒有多走動的意思,神域看出來了,見允慈臉上顯露出失望,愈發好聲好氣對允慈道“我雖襲爵,但自覺和以前沒什么不一樣。前幾日衛州送了兩筐白桃和紅菱沙角來,放在冰窖里存著,阿妹可愛吃我讓人送到府上去。”
可惜南弦沒領情,“家里平常也采買,大王留著自己吃吧。”說著示意允慈提藥箱,“走了。”
這就是女醫,過于冷靜自持了。
她們前面走著,神域望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很快追上去,一直將人送上車。
日落時分,斜照過來的余暉投射在他身上,那面目一半在陰,一半在陽。
他拱手一揖,“謝過阿姐。”
馬車在他目送中走遠。
南弦坐在車內直懊惱,“他又沒付診金”
允慈欣喜于那句“阿妹”,也惋惜于白桃和紅菱角,撐著腮幫子長吁短嘆。
南弦忍不住嚇唬她,“上回他就是吃了外面送進來的蕈菇,才中了鬼筆鵝膏的毒,怎么你也想試試中毒的滋味”
允慈頓時氣餒,但多少還有些不服,“人家現在已經是王了,誰敢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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