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色漸晚,一場雨不知要下到什么時候,等雨停,恐怕天都黑了。
南弦覺得不便,還是趁早回去的好,婉拒了傖業的好意,“這里離查下巷不算遠,走得急一點,很快就到了。”
傖業見留不住,只好將人送上馬車。
南弦原想著復個診就回去,因此沒有帶婢女,只讓鵝兒駕車送她來。登上車輿就吩咐,讓急急趕路,最好能在大雨之前到家。
鵝兒應了聲好,甩起鞭子一抽頂馬,馬車發足奔了出去。沿著邊淮列肆往家趕,誰知走到清溪中橋的時候,忽然有個人竄出來攔住了他們的馬車,驚得鵝兒趕緊勒韁,頂馬嘶鳴,把車內的人都嚇著了。
“瞎眼的殺才,往哪里闖,不要命了”鵝兒叫罵不止,“真該碾平了你,讓毒日頭把你曬成人干”
但那個攔車的人并不理會他的惡言惡語,上前敲打車門,問“車內可是向娘子小人是太常丞府上家仆,我家小娘子依著您的方子每日貼耳豆,今日不知怎么,忽然口吐白沫,痙攣不止。我家夫人急令小人來找向娘子,小人已經往府上去過了,不曾找到娘子,只好在半路上候著,盼能遇上娘子。”
南弦覺得莫名,怎么貼耳豆能貼出這樣的癥狀來。但她前陣子確實接診過太常丞家女郎,便不疑有他,忙道“你在前面帶路,我即刻過去看看。”
那家仆應了聲,翻身上馬,邊走邊道“鄙宅在西籬門外石頭津,請娘子隨我來。”
南弦以前并不知道太常丞府邸在哪里,太常丞娘子每回都是登門看診,沒什么急癥,并不需要她出診。說在西籬門外石頭津,只覺得有些遠,已經在西城之外了。但醫者父母心,南弦一心記掛著麗則的病癥,并沒有考慮那許多。
轟隆隆,車外電閃雷鳴,烏云密布,一下子墜入深夜一樣。穿過了御道,繞到西州城外,再往西北就是西籬門,剛出城,大雨就傾盆而下,下得人無處可藏。
鵝兒被淋成了水雞,抹著臉上的雨水努力觀望,最后泄氣道“大娘子,那個帶路的不見了,先前一陣狂風,人走丟了。”
南弦的車輿擋不住暴雨,車又陷進了泥濘里,鵝兒使盡力氣,也沒能把車趕出來。
一滴兩滴滴滴答答的雨水從車頂漏進來,打在南弦腦門上,她往邊上縮了縮,心想回去之后要讓人往車頂多加幾層油綢,以備雨天外出。
忽然車輿震動了下,就聽鵝兒大喊起來,“什么人”
一把明晃晃的刀從車窗的孔洞間戳進來,所幸她下意識讓了讓,否則一記命中太陽穴,應當當場斃命了。
思緒混亂,滿腦子有人要殺她,什么都顧不上了,頭一件事就是逃命要緊。
好在向家的車和平常的車不一樣,都有后門,平時不載人時作拉藥材之用,她手忙腳亂推開了后面的小門,提著裙子便跑了出去
閃電劈開深黑的天幕,她慌不擇路,借著微光狂奔,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反正周圍荒蕪,連個住家都沒有。
身后腳步聲四起,是踩踏著雨水的動靜,好像越來越近了,只聽見聲聲低喝說“站住”,伴著刀鋒破空的聲響劃過身后的雨幕。南弦顧不上砍沒砍中她,雨水澆得她睜不開眼睛,只管往前盲跑。
忽然被什么絆倒了,想爬起身也來不及了,她驚慌失措,轉回身眼睜睜看著兩個舉刀的人向她襲來。刀鋒近得幾乎照出她的身影,她想完了,今日就交代在這里了,忙閉上了眼睛。但是奇怪,沒有感覺到疼,刀劍呼嘯,刀刃卻沒有落在她身上。
她遲疑地睜開眼,驚懼中看見那個正欲斬殺他的人被一劍貫穿了,劍首上的血順勢而下,被雨水沖刷成橙黃色的絲縷,滴落在她裙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