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諳本著醫者之心勸誡他,“善加調理,不會落下病根的。但去軍中一事,還請大王延后些,至少等過完今冬,胸口陣痛的癥狀消退了,再考慮離京吧。”
神域眼里浮起了笑意,“離京我一直想去外埠呢,可惜身子不中用,看來只能再等等了。”
識諳不曾聽出他話里的隱喻,如常給他開了方子,囑咐他好生保重自己。他謝過了,從前院退出來,站在廊上往月洞門上望了眼,園子里靜悄悄地,偶爾聽見兩聲鵝叫,還有畫樓檐角串著的鐵馬,發出叮叮當當的清響。
收回視線,他快步走出了向宅,登上馬車后囑咐傖業“替我在永豐樓定間酒閣子,下拜帖,宴請太醫局黃院使。”
傖業很是不解,扶車邊走邊問“黃院使與咱們沒什么交情,郎主宴請他,可是有什么緣故啊”
車內的人臉色陰沉,調轉視線望向遠處,喃喃道“向識諳在南地教局生,做得好好的,回來干什么如今升了直院,年輕有為,對黃冕未必不是威脅。若這個時候讓黃冕將他調出建康,派往外埠,我料黃冕應當會欣然答應。”
傖業一時啞口無言,其實心里有好大的疑問,明明向家兄妹給他很多助益,為什么他忽然想將人送到外埠去呢。
但現在的郎主,自打老家主走后,性情變得有些古怪,即便是自己這樣經常伴在左右的人,也不敢隨意揣測他的心思。
那就照著他的吩咐,給黃冕下了請帖,有小馮翊王的身份在,黃冕自是欣然赴約。
一場宴飲下來,頗見成效,第二日便有人稟報,說川蜀軍中起了莫名的時疫。黃冕順勢上奏,向識諳有南地治疫的經驗,若要派人出去平息疫病,他是不二的人選。
區區太醫局事務,朝堂上三言兩語就定奪了。識諳回來時,神情有些沮喪,和兩個阿妹說起朝廷的安排,允慈頓時一蹦三尺高,“阿兄回建康才半年不到,又要往蜀中去嗎這么冷的天,路遠迢迢,真是欺負老實人”
識諳逐漸看開了,“現在出發,開春的時候正好趕到。趁著年輕,游歷一下名山大川也好,等下次回來,想必就不用再出去了。”
終究是朝廷政令,誰也不能改變,南弦不像允慈那樣激憤,只道“我讓人準備起來吧,你何時離京”
識諳道“越快越好。軍中疫病傳播迅猛,晚到一日,就有許多人病倒。”
南弦點了點頭,親自指派他房里婢女收拾行囊。正式入了冬,越往后越冷,要把大毛的厚夾襖都帶上,還有兩件新做的斗篷,也一并裝起來。
識諳站在門前,看她囑咐婢女留意那些瑣碎細節,不忘叮囑她“我不在家,你們守好門庭。先前與你說過的話,你也要記在心上,自己步步小心。”
南弦說好,“阿兄放心吧。”
自打他與她把話說透后,她就再也沒有任何一點別扭心思了,規規矩矩把他當親哥哥看待,言行從容坦蕩。
識諳反倒有些失落,但又無從說起,在家休整了兩日,兩日后,毅然決然踏上了前往川蜀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