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眼中,雁還還是那個剛回建康,孤苦無依的孩子嗎自他回來,這朝中發生了多少事,您一點都不曾發覺嗎他每一次的以退為進,便為自己謀得一些勝算,到如今二十歲年紀官拜司徒,開府儀同三司,您以為這些都是巧合您是神家人,神家人的心機城府,您是最知道的,不過出了個先舅父,您就以為雁還與他阿翁一樣,其實錯了他阿翁該有的手段,一點不落全轉嫁到了他頭上,他有雙份的機謀和野心,只是你們都小看了他,不曾發現罷了。”
沈沉畢竟在官場多年,早不是四六不懂的青瓜蛋子。他執掌著上都軍,雖不用上朝稟政,但越是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上,越能看清朝中走向。
圣上得病,滿朝文武的心便朝著小馮翊王倒戈,就是個瞎子都看得出來。阿娘還在謀劃他的兒子,就不曾想過,圣上只要有個三長兩短,小馮翊王直接便能接手這大殷江山,還要個屁的孩子
“咱們如今也應當重新想一想,如何站定自己的位置了。”他撫著圈椅的扶手道,“不與他往來,斷不能夠,現在不修好,等將來他高不可攀時,事情就愈發難辦。所以阿娘,您心里那些想法,快些放在一旁吧,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才是為我們沈家兒孫謀前程,像您如此通透的人,不該看不清楚。”
大長公主聽罷,泄氣地扶住了額,喃喃道“我如何看不清,我就是知道他不會被打倒,這才想趁著他圈禁那段時間,解決了那個外室,為呢喃掃清障礙。我只是沒想到,陛下的身體會忽然抱恙,病癥來得如此之急,據說是什么癲癥,要不了命,卻主持不得朝政。”
沈沉低頭道“人算不如天算,有時候當真不能不信命。他步步高升,連我都不得不逢迎他,阿娘便也勉為其難吧”
這里正說著話,忽然見外面廊上呢喃急急跑來,進門便問沈沉“阿舅,小馮翊王被放出來了嗎”
呢喃是閨閣里的女郎,直到現在才得知這個消息。沈沉躊躇了下道“昨日便放出來了。”
她撫掌說太好了,“我原本還想去歸善寺為他祈福呢,沒想到這就放出來了。”邊說邊往外走,嘴里念叨著,“我得去看看他不知他好不好”
沈沉“噯”了聲,站起身喚呢喃,結果連喚了好幾聲,她反倒越跑越快,往長廊那頭去了。
大長公主看著她的背影,惆悵道“算了,孩子們的事,就讓孩子們自行去解決吧。我年紀也大了,實在折騰不得那些,著實也不想管了。”
沈沉無可奈何,對插著袖子從園里退出來,反正已經進了城,便想回自己府里看一看。
正牽過馬韁準備上馬,回身見呢喃也跑出來,換了身衣裳,還擦上了一層脂粉,提著裙子喚阿舅,“您今日見過小馮翊王嗎他眼下人在哪里,您可知道”
沈沉道“
今日他要建官署,說不定又入宮了,你出去也未必見得到他,還是算了吧。”
可情竇初開的姑娘,哪里肯聽勸,不去談論感情,就算見上一面確定他好好的,也就夠了。
后面馬車來了,呢喃登上車輦道“我去止車門上等他。”說著拍了拍車輿,催促趕車的快走。
東長干離顯陽宮不遠,可以先去宮門上問一問,一問之下果真說小馮翊王入禁內了。因為恐怕要久等,她半帶遺憾,但轉瞬又燃起了希望,反正在這里守株待兔總沒有錯,早晚能夠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