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子夜時分,外面一片靜謐。只有打更的從街道上走過,一路敲著梆子,一路拖著聲調長吟“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漸漸走遠了,沉入濃稠的黑夜里。
向識諳沒有來。
南弦應當很失望吧,從一開始的振奮,終于變得頹唐,最后迷迷糊糊睡過去。夢里一定也在遺憾,為什么她的未婚夫沒有出現,明明只要他來,她就能從這里走出去。
其實她不懂,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自己對她來說不過是個執拗的愛慕者,但對于其他人,他是王侯,他位列二公,他是許多人仰之彌高的山,甚至只要圣上出了一點差池,他就能登極稱帝,手握生殺。
向識諳到底還是有諸多顧忌啊,他沒有為南弦奮不顧身,向副使的深情厚誼沒有傳承到他身上。南弦一直在等,但他卻知道,這種等待毫無意義。她昨日午時就被送進王府,日落前明明有二個時辰,這二個時辰不夠向識諳來討人嗎結果他沒來。
天一黑,事情就變得不尋常了,想必這時的向識諳已經放棄了吧,誰能接受未婚妻徹夜不歸,下落不明
當然,他也不會去報官,報官鬧得沸沸揚揚,臉面就顧不成了。不管是為他自己還是為南弦,這件事絕不會鬧大。
果真等到第二日,一切風平浪靜。南弦的失望溢于言表,他卻心滿意足地安慰她,算了,都是命。
人被強留在家里,其實他不想出門,想時時刻刻和她在一起,但是不行。朝得上,公務得處置,不能讓圣上又拿住把柄。
因為后顧無憂,他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尚書省那幾位宰執見了他,說笑間都帶著幾分調侃,“大王是遇見什么喜事了吧,與前幾日相比,判若兩人啊。”
神域含蓄地笑了笑,“困擾許久的私事解決了,昨晚睡了個好覺。”
上官清是個直爽人,沖口問“難道是婚姻大事有著落了我家夫人近來常在向娘子處治療喉疾,倒是聽說向娘子要成婚了,不過是嫁與養兄啊大王相中的女郎,不是向娘子吧”
這個問題很犀利,另兩雙眼睛也直直盯著他,神域不由遲遲。正想敷衍,聽外面有謁者傳話進來,說太醫局向直院求見。
眾人眼神中帶上一點深意,溫迎還想做和事佬,盡力安撫著“好好商談、好好商談。”二個人摸摸鼻子,返回各自值上去了。
神域轉回身,吩咐謁者將人帶到官署后的廊亭里,又命人準備茶水送去,自己則蹉跎了好一會兒,才姍姍前去會客。
向識諳身著公服坐在廊亭,那身形并未因挫折而頹廢,遠遠看去仍是脊梁挺直。
神域涼涼一哂,舉步邁上長廊,亭子里的人見他出現起身相迎,他又換上了和煦的顏色,邊走邊拱手道“阿兄來了我近日事忙,聽聞阿兄從川蜀回來,一直想去拜會你,卻沒能抽出空閑來。”
識諳頷首,仍是彬彬有禮的樣子,還了一禮道“不敢,大王客氣
了。”